台後,韶君抱着換下來的衣服,臉上挂着慚愧的神情等着他們:“白姑娘,原本我是為了瑩姐姐才來扮長熠的,我不想讓她失望。不好意思,沒有事先告訴你。”
他能扮作長熠,但終究不是長熠,他是他自己。
白瑤還沉浸在剛才的恍惚中,也沒多想,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
看台前的人群漸漸散去,十年一度的月神節歡天喜地地拉開了序幕。
人群向四面八方湧去,人們還沉浸在剛才的戲中,讨論聲滔滔不絕。他們一緻認為“這次的月神雖然面生,但确實将月神的風華演了出來。倒是韶君年紀還是太小了,總覺得這次的長熠差點味道,不過冥府那一段演的不錯。”
豐蓓越過人流朝他們走來,先是瞪了韶君一眼,說:“不争氣的東西。” 然後語氣緩了一下,對他說:“阿瑩醒了,你去看她吧。”
韶君原本低下頭不敢看她,聽見瑩姐姐醒了,頓時眼睛一亮,擡頭問:“真的?” 然後将換下來的衣服往侍者身上一推,立馬溜走了。
豐蓓看着他在人群中急急忙忙穿梭的背影,搖搖頭:“這孩子......”眼神中帶着一絲落寞。
白瑤寬慰道:“他是太擔心他的瑩姐姐啦。”
豐蓓歎了口氣,望着街上三五成群的人們,自嘲道:“我也好擔心我的伍公子啊~”
白瑤見她怅然若失的模樣,望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忽然靈機一動:“你說你們新婚前不能接觸,若是帶上面具呢?不就沒有人會發現了?”
豐蓓呆了一下:“好像是诶......"
白瑤拍了拍她的肩:“月神的故事告訴我們要珍惜眼前人,珍惜當下的時光,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節。想去就去吧。”
豐蓓呵呵一笑:“真是的,居然還被你一個小丫頭教育了。” 她看了一眼白瑤身後的晏離,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揶揄道:“你這徒弟不一般。”
她不知道晏離此時是何神情,但她方才在大庭廣衆下,撲上去擁住了晏離,那腰身......那手感……現在根本不敢回頭與他對視。
“師......師父,我們也去街上看看吧。”白瑤僵硬地邁開步子,不等身後回應,朝長街人流中走去。
人潮洶湧,她低着頭在人群中向前走,心裡緊張得像小鹿亂跳。耳邊喧鬧聲縷縷不絕,但她什麼也聽不清楚。
有人往她手中遞送了什麼東西,然後慌慌張張地跑開了。但她腦子裡一團亂麻,根本沒注意發生的事情。
終于來到一個岔路口,人流分為了兩波,周遭不再那麼擁擠。她鼓起勇氣問:
“師父,你怎麼不告訴我呀?
“我都不知道是你......
"我要是知道......"
她害羞地擡起頭......
“诶?人呢?”街上人來人往,晏離不見蹤迹。
白瑤四處張望,逆着人流往回走,好不容易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忽然發現自己一手握着六朵金蓮花。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正當她東張西望的時候,餘光看到街旁隐蔽的巷口站着一位素雅恬靜的身影。
女子身材高挑氣質極好,與喧鬧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白瑤打量她的時候,她也透過面紗打量着她,須臾問道:“你是剛才扮演月神的......"
白瑤恍然悟到,原來也是剛才的觀衆。
"對。若是要誇我就不用了,我是臨時被拉來的,比不上先前那些苦練了幾個月的姐姐。”白瑤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她一眼:“嗯......要是實在想誇也行......"
女子似乎輕笑了一聲,隔着面紗隐隐約約看到一個溫柔模糊的邊線,她輕聲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在白瑤疑惑的目光中,她頓了一下,問:“在冥府相遇時,為什麼你會......從後面擁住長熠......"
白瑤遲疑了一下,這......總不能說她看到的就是這樣......
等等,她突然想起那個靈體搗亂還沒解決!
女子追問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白瑤更加疑惑了:“你是?”
女子沒有回答她,而是将她拉到巷子裡人迹罕至處,一把扯下鬥笠。淡金色長發滑落,她微微側目,額間一片月牙狀的飾物在暗處散發着清冷的光輝。柳葉眉下,一雙溫柔似水的眸子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她穿着廣袖仙袍,仙氣飄飄,就像天上的月色一般舒朗雅緻,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這麼美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見到的。
白瑤有些緊張:“您是......
“月神?”
"噓。”月神裝作俏皮地比了個手勢,然後微微一笑:“别讓其他人知道。”宛如春風一般,讓白瑤立刻紅了臉。
她比記憶中更美。
“您怎麼會在這裡?”白瑤用氣聲說。
月神微笑着不說話,擡頭望了望遠處的人群,眼底流露出一絲複雜。
白瑤邊思忖邊問:“您每次月神節都會來嗎?”
月神緩緩點了點頭。半晌,她說:“我想看到容疏和長熠在一起。”
白瑤看着她淡然又蒼涼的眼神,心裡一痛,問:“不可以嗎?”
月神收回視線,目光落在白瑤的臉上,眼底的深沉逐漸轉變為一種淡然,道:“嗯,不可能了。”
白瑤不解,追問道:“為什麼不可能?神不是萬能的嗎?為什麼不能再塑一個長熠?或者去找他的轉世?”
月神被她問得一怔,但沒有生氣,還是溫和又耐心地回答她:“長熠在那次冥火中魂飛魄散,已經沒有辦法再重塑,也無法轉生。世間沒有誰是無所不能的。人無法永生,神無法死亡,他有他的選擇,我也有我的責任。”
“他是在懲罰我。懲罰我在無窮無盡的生命中孤單一人。”月神的眼神漠然又悲恸,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我很遺憾,很遺憾。”
“不是的。”白瑤搖搖頭:“我覺得長熠并不是想要懲罰您。” 她在金潭中看到長熠離去時臉上挂着滿足的神情,月神應當比她知道的更多,隻是她不願意想。
月神輕輕揚起嘴角,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