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經年,晏離翻閱所有古籍、用盡了所有仙術,在天地間尋找白瑤,縱使每一次都是徒勞。
這世上再沒有一絲一毫白瑤的氣息,仿佛她從未存在過。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孤單,在夜裡蠶食着他的身體。他常常夜不能寐,望着那間看似滿滿當當的書房發呆,後來他索性睡在了那裡。
他蜷縮那一方狹小的天地想,這麼多年白瑤也是望着這樣的景物入睡,她會想些什麼?如果自己沒有趕走她,她如今是不是還安然無恙地和他在一起?
恐懼和懊悔就像吐着性子的毒蛇,纏上他的四肢,吞噬他的五髒六腑。又如細密的針,一寸一寸深入骨髓,将他的身體折磨得千瘡百孔。
他想為什麼當初自己那麼冷漠決絕地趕走白瑤?
他真的想拒絕她嗎?
恐怕不是。
他不是在拒絕她,是在拒絕快要失控的自己。
白瑤走後,時間突然慢下了腳步,像拉着斷了一根弦的二胡緩慢地嗚咽,不着調的曲子咿咿呀呀響個沒完。
山大王年紀太大了,不再是從前意氣風發的領頭雞,山裡新生的小雞都能輕易地欺負他,也不會有人替他主持公道。它拖着年邁的身軀回到了山外雲境,有時站在角落用渾濁的眼睛望着院外的小道,一站就是一天,再也沒有力氣高聲啼鳴。
山大王到死都沒有等來它的主人。
它撐了很久,對一隻雞來說已是高壽。
春去秋來,晏離将它埋在了院子的樹下,這樣倘若有一天白瑤回來了,它就能看見她。
晏離本就冷漠,現在更是将自己的心冰封了起來。
他在一點一點死去,或許在白瑤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他搬到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山中,搭建了一座竹屋,屋子很小,唯有兩個房間。
竹屋與世隔絕,清冷的晏離公子仿佛消失在了世間,沒有人能找到他。直到很多年後,阿筝敲開了竹屋的門,帶來了新的希望,将華胥氏的絕學“招魂引”傳授給他。
晏離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也知道阿筝此去兇多吉少。
白瑤對阿筝來說是生的希望,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
那些寡淡的日子他已經永遠回不去了。
以血為引,他将對白瑤的愛與愧全部寄托在了招魂引之上,指尖凝成的仙力在琴弦撩撥,識海在廣袤的天地間一寸一寸地摸索着白瑤的蹤迹。他找的很慢,也很細緻,不敢放過一絲一毫的動靜。
十年......二十年......
世間變幻莫測。縱使沒有白瑤的蹤迹,他也從未放棄。
百年......千年......
他一人在孤寂的群山之中,日複一日重複着枯燥又瑣碎的探尋。
“瑤兒......”
混沌黑暗中,一粒石子落入平靜如鏡的湖面。
暈開了圈圈漣漪。
他的識海劃過一道微弱的光,像流星劃過天空,轉瞬即逝。
琴弦一铮,指腹劃開一道口子。
他停了下來,望着滲出的血珠,眼中迸發亮麗的色彩。
在經曆了千年的颠簸流離後,白瑤散落在世間的魂息,終于彙聚成了一團小小的、小小的魂魄。它沒有意識,還很脆弱,但是它活了下來。
晏離的神識随着那團小小的魂魄在世間曆經輾轉,在千年的輪回之中看着她一點一點變得完整、強大。
但是還不夠。
他要想辦法将她帶回來,讓她回到他身邊。
“轟隆” 天空電閃雷鳴,世間被烏雲籠罩,沉悶得喘不過氣。
他用分身撕裂了天地的禁制,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穿越車流與人海,來到她的面前。他緩緩伸出手,帶着一絲緊張,更多的是期盼,将千年的等待與思念化作輕聲呼喚。
“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