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地隕澗難得迎來了陽光明媚的一天,金色的光穿過層層薄霧,洋洋灑灑地落到屋脊上。大統領幫妻子把新的藥材擺出來晾曬,蘭裳怪他毛手毛腳壞她心血,他聽了呵呵笑。
嘎吱——
歲禧和冼灼一前一後地出門,蘭裳錯愕一瞬——這兩個人為什麼從一個屋子裡出來?
又是一道開門聲,東羲止也起了。他還是一身松散随意的白衣,隻不過今天瞧着比昨天憔悴了些,漂亮的貓眼下還有點青黑。
“诶呀,你昨晚睡得不好啊。”歲禧偏着頭看他,眼睛裡還有明晃晃的幸災樂禍。她角度選得好,絕不讓第三人看見她充滿惡意的臉。
東羲止咬了咬腮幫子,忍下情緒,“是啊,做了一個不好的夢,夢見有小賊偷我東西。”
她敷衍道:“哇,真慘。”
冼灼拍了拍她的頭,歲禧這才收回自己的視線,乖乖黏在他身邊。
蘭裳做了早點,剛端上桌,大門出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剛想去開門,大統領就先去了,開門一看,敲門的小崽子仰起頭,露出一個缺了牙的笑容。
“嘿嘿,爹,我回來了。”
哦,是自己崽子。大統領的目光落在兒子的後面,一個身着橘金色衣裙的女孩對他招了招手。
“娘!”小孩從自家爹爹身邊拱過去,興沖沖地跑向蘭裳。甜滋滋地喊了聲“娘”,然後就伸着爪子往嘴裡塞了隻包子。
蘭裳覺得丢臉,“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我餓嘛,還有,滿月也來了。”他話音剛落,女孩就進了屋,“蘭姨,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們……他們是誰?”
她兩隻眼睛在歲禧、冼灼還有東羲止三人身上來回瞟。歲禧也在看她,哦,這是年少時的辛滿月啊。熟悉的眉眼還沒有以後的傲慢,或許還是有一兩分倨傲,但遠遠比以後的她讨喜多了。
歲禧與辛滿月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辛滿月不是在生氣,就是在生氣的路上。眼前這個辛滿月,純良得讓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蘭裳:“這是我的病人,東羲止,那兩位是你柴叔的客人,冼灼道長和石榴姑娘。”
“你好呀。”東羲止笑嘻嘻地打招呼,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一看就很讨喜。但辛滿月隻施舍了一個眼神,目光就從他身上飄走了。
歲禧想笑。
“你作甚老看我?”辛滿月瞪着歲禧,但現在的她還沒有歲禧高,歲禧越瞧她越覺得有意思,“看你好看。”
“哼。蘭姨,我有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猜猜?算了,反正你也猜不到,我直接說吧。”她興沖沖地對後面的大統領招手,“柴叔你快來!”
柴叔?歲禧記得,辛滿月不是叫“柴爺爺”嘛?
“來了來了。”大統領不緊不慢地坐下,還抓了隻包子慢慢啃。
歲禧恍然大悟,現在的大統領看起來還算年輕,所以是叔叔,等以後面相變老了,就是“爺爺”。啊,真是現實又合理的原因呢。
辛滿月叉着腰,故作神秘地一笑,“柴叔,你們以後再也不用下隕水了,因為我們創造了一件神器——定波鑒!”
歲禧的心跳慢了一瞬——終于來了,她等的機會終于來了。她不着痕迹地瞟了眼還在啃包子的大統領,看不出來他是怎麼個心情。但歲禧不信,他會無動于衷。
“定波鑒?”蘭裳疑惑道。
“對,就是定波鑒,有了它,隕水中的邪祟再也不敢禍害人了!”她壓制不住地興奮,“蘭姨,以後柴叔不用下隕水,就讓他陪着你,你也不用擔心了。淨衛兵為我們地隕澗付出良多,以後,所有人都不用面對危險的隕水了。我會向父親争取給所有淨衛兵換個居所,你們再也不用守在這裡啦!”
她激動得臉頰發紅,雙眸明亮。彼時的辛滿月,還是那個會為了别人而開心而激動的姑娘,歲禧就有些好奇,她怎麼就變成以後那個樣子。
“柴叔,你怎麼不說話?你不信我!”她瞪着他,但凡大統領表現出懷疑,她就跳起來打他。大統領咽下包子,從夫人那裡掏出快帕子擦擦手,笑道:“沒,我當然信,這不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了嘛,你說的那個定波鑒何時送來,我們也好提前準備。”
“這我就不确定了,反正就這兩日吧。”
蘭裳道:“你們說的那些我不懂,但那定波鑒若真的那般神器,确實是天大的喜事。”
大統領突然問道:“阿裳,我以前每次出任務時,你會擔心嗎?”
蘭裳看着他,“我會害怕。”
大統領嘴巴顫抖了下,他當然知道她會擔心,但她說,她會害怕。
“大統領,那這兩天你們會不會很忙啊,比如收尾工作什麼的。”歲禧撐着下巴,仿佛隻是無心地插了一句。
大統領收斂情緒,笑道:“是啊,所以我想請冼灼道長協助我,道長對付邪祟比我還要擅長。”
“好呀。”歲禧立馬回應,冼灼看了她一眼,沒有反駁。
大統領:“既如此,這幾日你們二人都在我家住下好了,别的不說,一日三餐還是要有的。”
做的好呀大統領!歲禧本來隻是想要個名正言順留在地隕澗的借口,現在大統領這麼說,她還可以順便找機會利用東羲止,看他還能不能讓詭炁想起更多。
“咚咚咚——”門外傳來聲音,“師妹!”
辛滿月臉色一垮,蘭裳去給人家開門了。少年身着地隕澗的弟子服,腰間别了把鐵扇,看見蘭裳,先是彎腰行禮,“見過諸位,我奉家主之令來找少主。”
“燕舟留,你煩不煩啊!”辛滿月不耐煩地踢開凳子走過去,雙手抱胸,“說罷,又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
“奉家主令,請你回去。”他不理會辛滿月的牢騷,當一個沒得感情的傳話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