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眼,他就不太相信歲禧是江湖人,她的穿着打扮,言行舉止,與混迹江湖的風雨客完全不同。單從衣着來看,就會發現她并不缺錢,沒必要當人家護衛。從出發到現在,馬車内的茶點她一概未動,偶爾從包袱裡拿出手袋子或點心,據式樣均是她自行準備。可想而知,她不僅謹慎,而且挑剔。
祝行樂那些小九九他懶得拆穿,但也知道個十之八九,比如此番的擂台賽就是祝行樂搞出來的幌子,目的就是為了在他身邊安插眼線。但據他對祝行樂的了解,一般而言,隻要是祝行樂妄圖做的事情,大多數不用放在心上。
歲禧大概也是祝行樂的人。出發前她見了什麼人,祝無虞幾乎不用主動探查,就會有人将消息告知于他。畢竟是祝行樂找來的人,以至于令祝無虞對她的能力産生了懷疑。
好在他隻是需要一個幌子,至于那個幌子是真才實學還是狐假虎威,都不會對他産生影響。
歲禧見他對自己手裡的糖果子很感興趣的模樣,三下五除二地塞嘴裡——那可是小道士親手做的,不能分給别人。
祝無虞:“……”不知為何,他有種被冒犯的錯覺。
這時,外面駕車的葫蘆聲音響起:“公子,我們在鎮子上休整片刻吧!”
光是祝大少爺随行的馬車就有十輛,加上随行的小厮統共有二十來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商隊出行呢。客棧老闆娘見這聲勢,又見其中最大的車廂,以為是哪個大商人出門談生意。
歲禧輕快地跳下馬車後,遲遲不見祝無虞下來,而後看見葫蘆從另一輛馬車抱來紅木梯才意識到——大少爺出門須得萬事周全,即便下個車轎也要時刻保持風度,怎麼能跟個猴兒一樣跳下來呢。
所以她方才直接下來了,是不是應該重新下一次馬車?
——不對,我是樹。
歲禧搖搖腦袋,不為難自己。
風度翩翩芝蘭玉樹的祝大公子,撩開布簾穩穩踩在紅木梯上,踏上地面後,葫蘆趕緊替他整理并不淩亂的衣裳。
老闆娘沒見過這樣的漂亮公子,但光是這陣仗就知道一定是條肥魚。她熱情地招呼衆人進去入座。
“咱店裡的招牌菜啊酒啊可是全鎮最好的!諸位若沒打算,今晚就住在我們客棧,我保證全鎮子都找不到比我們更好的選擇!”
“公子,您怎麼看?”得到示意以後,葫蘆道,“掌櫃的,你們客棧我們今晚包了,把你們拿手的菜式都上來。”
老闆娘喜笑顔開,“好嘞!”
在等待的時間,葫蘆早早地上樓将最好的客房清理了一遍,内設煥然一新。房間内下至地毯上至桌椅都換上公子平日裡慣用的。照顧到房間内的邊邊角角,葫蘆既滿意又遺憾,“馬車還是小了,公子的床沒帶過來。”
歲禧捧着點心邊吃邊看葫蘆忙上忙下,由衷地佩服他的精力。她一塊接着一塊地吃,每一塊點心都單獨抱着油紙,拆開油紙是一塊小小的、剛好足以令她一口咽下的大小。她吃得太香了,令祝無虞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手上的點心他沒見過,單從模樣來看并沒有多精緻,造型比之他平日所用算得上簡約,聞着有些甜香,但不是蜜糖的香,他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覺。
葫蘆注意到自家公子的視線,想着公子一定餓了。轉而又嗔怪地瞪了眼歲禧,真是的,都不知道給他家公子墊墊肚子,不懂得察言觀色的家夥可是一輩子都不能晉級的!嗨,難怪他葫蘆能當上書童呢,還不是因為他機靈。
機靈的葫蘆體貼道:“公子,您想吃什麼點心我們都給您買,咱不稀罕别人的!”
歲禧鼓着腮幫子,沒什麼誠意道:“哇,你餓啦,忍忍,很快菜就上來了。”
“真是的,你倒是吃好了,都知道分些給公子!”葫蘆指責她。
她咽下最後一塊點心,“诶呀,沒有了。”
葫蘆搖頭晃腦,是時候傳授她一些前輩的經驗了,“做我們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時刻保持警惕為公子分憂,這樣才有前途。雖然我們公子表面上不說,但内心也是很柔軟豐富的,你下次再這樣無視他,他也會傷心……”
“閉嘴。”祝無虞本來沒什麼的,但被葫蘆這蠢東西颠三倒四之後,他臉上才是真的有點挂不住。
葫蘆閉上嘴巴,而立刻又臉色大變,急忙抱着一個箱子沖進廚房。祝無虞對他的大驚小怪已經大怪不怪了。過了一會,小二端着盤子,伶俐道:“客官久等,菜上齊了!”
歲禧明白葫蘆剛才做什麼去了。
祝無虞這張桌子擺放的碗筷明顯不屬于這家客棧,具是雕花銀碗銀箸,桌面上還鋪了兩層潔白的綢布。歲禧作為貼身護衛自是坐一桌,葫蘆要伺候自己公子當然同桌。
她由衷道:“你家公子挺嬌氣。”
葫蘆不滿,“什麼話,我家公子出行這是最基礎的配備好吧。”
“食不言。”祝無虞沒什麼表情地夾起一根肉絲,他暫時不想聽到葫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