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陽隻覺得從開學到現在以來,從未如此痛快過。
他自顧自地說啊,說啊,說啊……
然後戛然而止。
趙旭陽的眼睛瞪大了,一雙胖手拼命揮舞掙紮,喉嚨裡發出“嗬嗬嗬”的聲音,驚恐地望着祝饒。
隻見比他個頭小了整整一圈的小孩兒,目光發直地盯着他,将他按在看台座位上,雙手緊緊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并且這小豆芽菜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手上的力道還在增加!
趙旭陽整個氣管都被掐住,像一條被綁上岸的活魚一般拼命掙紮,居然愣是沒掙紮動,窒息的感覺席卷上來,白眼上翻。
眼鏡在掙紮中被推擠掉了,落在地上,又順着台階滾下去,在水泥地上磕到鏡面,碎成了好幾片。
這會兒是午休時間,大部分同學都不在看台的座位上,有去别的班找搭子一起吃盒飯的,有趁機跑出體育場去外邊找了小飯館吃飯的,還有小情侶一起攜手出去壓馬路的。
所幸看台上終歸還是有幾個零零星星的人——内向孤僻也好,懶得動彈也好,就如祝饒這樣規規矩矩在看台上吃自己的午餐便當,此時終于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吓得大叫一聲:“天哪!祝饒,你在做什麼呀!”
這一聲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立馬就有人圍過來,拉開祝饒,救下了趙旭陽。
趙旭陽脫離了祝饒的“魔爪”後,彎着腰,翻着白眼連着一通咳嗽,一張臉又紅又紫,堆了幾層脂肪的脖子上愣是被掐出了一道紅痕——他但凡要是再瘦點兒,怕是就不止這麼淺淺一道紅痕了。
小眼鏡……哦,他現在已經沒有眼鏡了。高度近視的趙旭陽現在看什麼都看不清,一片模糊,但還是拼盡全力,顫抖着擡起手指着祝饒的鼻子。
“殺……殺人犯……他是殺人犯!
“他兩年前就殺過人!現在還想殺了我!!他這個人基因裡就帶殺人的病!!”
一陣喧騰。
趙旭陽這個人,雖說是班長,但實在不怎麼得人心,朋友沒有一個。大多人看這個張口“我媽媽”,閉口“告老師”的人都隻當個小醜。
相較之下,祝饒雖然也獨來獨往沉默寡言,但是人長得好看,而且對人客客氣氣的,疏離卻有禮貌。更何況,祝饒是貨真價實的年級第一。
就算是再差的學校,大家對“年級第一”這麼個頭銜,多少還是有點濾鏡的。
因此當趙旭陽跟祝饒發生沖突的時候,大家下意識地就站在了祝饒這邊,不怎麼相信趙旭陽說的話。
而且什麼殺人犯?這也太誇張太離譜了!
一群同學就勸了趙旭陽幾句,後來又驚動了剛剛吃完午飯回來的陳老師,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通,趙旭陽更是拼命告狀。
唯獨祝饒,目光黑沉沉的,最開始坐在哪裡,後來就還坐在哪裡,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像一座雕像一般。
“祝饒同學,你沒事吧?”陳老師先是皺着眉關心了一句,又教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怎麼能動手呢?今天是運動會,我就先不說你倆什麼了,明天我會叫你們的家長過來。”
“是他先動手的!他是殺人犯!老師,是全是他的錯,我什麼也沒幹啊,您不要找我家長——”
趙旭陽一聽找家長就急了,一直在嚷嚷,而祝饒,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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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雲海坐在一堆來看運動會的家長中間,這一天過得是熱鬧非凡。
因為運動會是工作日,要上班的家長大多沒空,所以來的多是爺爺奶奶,以及一些全職媽媽。就他這麼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被一群頭發花白的老爺爺老奶奶圍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仿佛項雲海是他們親生的兒子一般。
項雲海被過度的熱情簇擁在中間,哭笑不得,以至于他中午想要去找祝饒都沒找到機會。
還好午休時間總算是過去了,下午第一個項目就是祝饒參加的男子4X100米接力,項雲海把手機調到了攝像模式,準備給祝饒拍下來。
祝饒是第二棒,眼見着參加這個項目的其他人都已經在各自的位置上做簡單的熱身了,小孩兒卻始終沒過來。項雲海納悶,站起來到處看,總算是看到祝饒了。
小孩兒正順着看台下來,低着頭,慢吞吞往塑膠跑道上走,不知為什麼,腳步看上去有些許的淩亂。
一個小胖子也在往下走,經過祝饒的時候,似乎瞪了小孩兒一眼,俯身在小孩兒耳邊說了句什麼,然後撞了一下小孩兒的肩膀,越過了他。
項雲海眯起眼,一種不好的預感升騰起來。
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