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小逸,還可以嗎?”
傅淵逸慢吞吞地眨着眼睛,隔了會兒,才從診療椅上起來,坐到主治醫生的面前。
主治給他倒了杯溫水,“盛恪今天沒來?”
聽到盛恪的名字,傅淵逸捏着杯子的手驟然一緊,“嗯,沒來……”
今天并不是複診日,是他瞞着盛恪自己來的。
主治不再多提,調出傅淵逸的檢查報告。
他看得出傅淵逸有些逃避,始終回避着眼神,于是盡量溫和地安撫,“你的情況沒有你自己想得那麼糟。”
傅淵逸抿着唇,淺淺點頭。
“不過,我們還是要用一些藥物……”主治的聲音在傅淵逸猛然擡起的緊張眼神中忽而一頓,“至少要讓你能好好睡覺是不是?”
傅淵逸垂下眼去,蒼白又單薄地坐在那,靜靜不語。
“用藥不代表什麼,就像感冒發燒需要吃藥打針一樣,别太緊張,也别多想,好嗎?”
傅淵逸摳着自己的手心,點了點頭,“阮醫生,那你可以……不告訴我哥和我二爹嗎?”
主治似是猶豫,傅淵逸越發不安地求道,“先别告訴他們,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我會配合治療的會好好吃藥,就是别告訴他們……”
“當然可以。”主治答應下來。
如果告訴盛恪或者陳思淩,會加重傅淵逸的焦慮,那麼按照病人的意願,他會為他暫且保密。
出了醫院,傅淵逸接到盛恪的電話。
“在哪兒?”盛恪聽他那邊有些嘈雜。
傅淵逸咽下提到喉口的心跳,“我想吃薯片,就出來買……”
“嗯。”
兩相沉默,盛恪又問:“怎麼了?”
傅淵逸一愣,“什麼?”
“我問你怎麼了?”
平時打電話,傅淵逸總說個沒完,像是要把一天24小時裡發生的都告訴盛恪,連做了什麼夢都不放過。
今天他卻沉默着。
盛恪怕他瞞着事,語氣多少嚴肅,“傅淵逸。”
傅淵逸抽抽鼻子,“在呢,”他含含糊糊,聽着扭扭捏捏地說,“沒啥事兒,我就是想你了。”
“因為太想了,所以有點不開心。”
盛恪輕聲歎息,“很快我就回去了。”
“好。”
挂斷電話,傅淵逸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有一瞬的失神。
今天明明是個好天氣,他卻覺得悶,覺得喘不上氣。
每走一步身體都累得仿佛被抽幹力氣,他像是被什麼東西拖着、絆着,要往深淵裡載。
他走不動,便找了個街邊的花壇坐下,在那發了很久的呆。
直到太陽消失在天際盡頭,才起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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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路發現最近盛恪越發沉悶,好幾次約他,都沒把人喊出來。
再這麼下去,盛恪遲早自閉。
他下午沒課,于是直接沖去盛恪宿舍抓人。
他勾着盛恪的脖子,“走走走,出去吃飯。”
“再學下去人都傻了。”
兩人随便找了家火鍋店。
“我說哥們兒,你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蔣路給盛恪燙了一塊子肉,盛恪瘦了很多,看上去不怎麼健康。
“你也不至于這麼拼。好歹給我們留條路。”
“沒。”盛恪惜字如金。
盛恪腸胃出過一次問題,挂過一陣的水。當時自己都還沒好透,傅淵逸病了,他就沒管自己的身體飛回去了。
現在蔣路不敢拉他吃辣的,給他燙東西都在白湯鍋裡。
“你到底在想什麼?”蔣路問。
火鍋咕噜咕噜冒着泡,盛恪盯着看了許久後說,“你上次問我,畢業後什麼打算。”
“我跟你說過,我不會留在北京。”
是有這麼一茬。
“我想提前回去。”
蔣路筷子一頓,不太理解地擰眉看着他,“什麼意思?”
“回去讀研。”
蔣路憋了會兒,憋出四個字——“你真瘋了。”
“沒。”
他很清醒。
蔣路吃不下去了,再吃得上火。
盛恪從大一到現在大三,幾乎沒停下來過,他像一條繃到極緻的皮筋,不停地學,不停地參加比賽。為的就是攢績點,回頭能保研。
現在他卻說要回去。
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在哪兒都是一樣的。”盛恪說。
“又為了你弟?”蔣路用筷子狠戳着桌面,恨鐵不成鋼地斥責,“逸寶都進大學了,你以為他還十六七歲,沒你這個哥看着自己就沒法活?”
“盛恪,你……”
“傅淵逸有心理問題。”盛恪蓦地開口。
“什麼?”蔣路一怔,聽不懂似的,“你說誰?”
“傅淵逸。”
盛恪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所以……那個看上去很乖很可愛,每次見到他都軟軟呼呼會喊他“路哥”的傅淵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