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峰奔跑在走廊裡,他在主任辦公室接了通電話,便徑直朝着C班方向直沖過去。
氣喘籲籲跑到教室門口,Miss梁正在台上抄寫課文,廖小峰怯生生喊了聲“Miss”,随即引來台下一片故意的起哄。
A班生好端端怎麼會在上課的時候,跑到C班來?
Miss梁重重拍了兩下書,跟着走到門邊認真聽廖小峰低聲說了幾句。
難得的打斷讓這幫中四的孩子瞬間回了血,吵吵嚷嚷一片嗡聲。
等到Miss梁探頭走進門内,聲音終于小了一些,她擡了擡眼鏡,沖着挨近後門的一張座位叫道:“齊天磊!齊天磊!你媽媽出事了,快去醫院裡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那張潦草的課桌上,上頭一個男生原本睡得正懵,聽見“媽媽”兩個字迅速昂起了頭。
接着男生什麼也沒拿,挂着滿臉的睡痕沖出門外,差點和廖小峰撞了個滿懷。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狂跳的心還沒平複,廖小峰随即再度陷入狂奔。
主任在學校大門口攔了輛的士,正抓着車門等着兩個學生穿過操場,一邊還對司機耐心地囑咐什麼。
齊天磊喘着粗氣坐進了車裡,隔了好久廖小峰才跟進來,主任随即關上車門,小峰對着司機道:“司機麻煩去養和醫院!”
路上不堵,的士隻開了二十多分鐘,便到了醫院門口。
齊天磊慌慌張張地下車,無頭蒼蠅一樣沖進了大廳。
等到廖小峰跟過去,就見他拽着護士焦急地問:“沈琳,沈琳在哪兒?”
護士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态度不好地就要拍開他的手,廖小峰趕緊上前,道完歉後回頭齊對天磊說:“跟我來!”
這下齊天磊終于乖乖跟在廖小峰後頭,聽他在問詢處問到具體位置後,又沒了影地沖出去。
三樓的手術室外,廖大正來回踱着步,聽見走廊的動靜,一擡頭,果然是臉色煞白的齊天磊,身後跟着兒子廖小峰。
他趕緊迎上去,扯住奔跑的齊天磊:“天磊别着急,我剛剛問過醫生,你媽媽現在已經穩定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他力氣很大,齊天磊不得不站好了身子聽他說完,“小峰,你在這裡陪着天磊,我去樓下打個電話。”
廖小峰乖巧地點點頭,目送爸爸離開。
盡頭的大門緊緊閉着,“手術中”三個大字被紅燈映得格外刺眼,齊天磊靠着牆軟軟地垂着頭,渾身的活力像是被人給抽空了一般。
他比廖小峰要大一歲,兩個人卻同樣上的中四,一個在A班,一個在C班,成績天差地别。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差一歲也是大不相同,齊天磊足足要比廖小峰高出半個頭,一身小麥色的健康皮膚,看起來就比單薄且蒼白的廖小峰精神許多。
“咱們要感謝齊家,能進這所學校還是你齊叔叔拖人找的關系,要是天磊在學校受了委屈,你可一定要幫着點,别隻知道埋頭學習。”爸爸平常總把這些話挂在嘴邊,一遍遍地對着廖小峰重複。
不僅是學校,廖大正的司機工作也是齊康給的,這兩個人小時候在家鄉是鄰居,曾經無數次分着吃過同一碗飯。
要不然誰會去雇一個坐過牢還有案底的人來當自己的司機呢?
廖小峰心裡是感謝齊叔叔的,可卻有些看不上齊天磊。
倒不是出于家世上的嫉妒,他媽媽沒出事前,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整天隻會用鼻孔看人,廖大正帶廖小峰和廖小婷去過幾次齊家,當時齊天磊要麼就是愛答不理,要麼就是吩咐廖小峰替他拿這個取那個,态度十分傲慢。
齊天磊的爸爸齊康是間貿易公司的老闆,媽媽沈琳據說是半山沈爵士家的掌上明珠,有這樣的家世撐腰,齊天磊從來都是天之驕子。
然而沈琳自生下小女兒齊淑蘭後,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本就不好的心髒嚴重負荷,居然一度陷入危險之中,隻能成天在養和醫院的單人病房裡靜養。
于是,天之驕子瞬間墜到了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沉默寡言,勉強升入中四後,也由原來的A班分到了C班。
說實在話,廖小峰是有些幸災樂禍的,但此刻,他擦着滿頭因奔跑而滲出的汗,又覺得齊天磊實在是可憐。
廖小峰自己的媽也不在身邊,就在廖大正出獄前的半年,他媽媽咬咬牙還是跟人跑了,因此他很知道沒有媽媽是種什麼體會。
他局促地倚在牆邊,一下一下地踢着地面,不時擡頭觀察齊天磊的狀況,好半天都不見齊天磊挪動位置,隻是埋着頭屁股靠在疊起的雙手上,不動也不說話。
“你……你還好吧?”廖小峰輕輕問着,同時慢慢接近他的身邊。
沒人答應,但走得近了,又看見一兩滴晶瑩的水珠從鼻尖滑落下來。
齊天磊居然默默在哭!
白色的球鞋被淚珠打濕了一片,又順着鞋帶滾到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
似乎覺得很丢臉,齊天磊扭過頭,用校服的袖子擦了擦臉,他的校服洗的很幹淨,穿了一個月仍是簇新的,不像廖小峰身上這件,邊角被磨得串了線頭,顔色也略微被洗得發黃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