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信靠在八角籠上,回頭看墨煙流,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他一咬牙把胳膊掰了回去,熱汗倏地從額間滑落。
他張開嘴,比了個“你完了”的口型,猖狂地用手抹了下脖子,順帶着掰了掰指骨,做出攻擊姿勢。
墨煙流額角青筋突突跳着,再次嘗到殺伐的滋味讓他覺得莫名暢快。
于是他擡手進行了二次格擋,在鋪天蓋地“Mystery”的呐喊中準備回擊時,011在他腦中發出強烈的電波。
墨煙流隻覺得腦袋“嗡”一聲,眼前一黑,晏信的拳頭就砸在他颌骨上。
墨煙流重重砸在籠網,聽到了011冰冷的警告:
【宿主,這場比賽必須失敗,否則劇情偏離會導緻副本世界崩壞。】
墨煙流手指勾着籠網爬起來,苦笑着問:“我都選晏信了,你現在跟我說偏離劇情?”
【選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隻有這場比賽失敗了,你才會被送進醫院,墨遲才能心存愧疚,把你接回家,成為你的可攻略人物。】
【你可以稍微改變劇情,但不能影響副本人物行為軌迹的重要節點。】
墨遲?墨煙流腦子裡轉了一圈,好不容易把這人對上号,是墨雨的哥哥。
發愣間隙,晏信狂風驟雨般的拳頭砸在墨煙流胸口。墨煙流幾次壓下自己想要反抗的沖動,摔在籠網又攀爬起身,漠然的眼神掃在晏信身上。
對墨煙流來說,他隻能孤傲地死去,就算被人踩着淩虐,靈魂也高昂着頭顱負手而立。
他不願意倒下,一次又一次站起來,帶着滿身血朝晏信冷笑着示威。
晏信徹底被激怒,沖過來的拳頭距墨煙流身體一寸停了下來,反手拽住墨煙流的衣領,聲音裡藏了暴怒和不甘:“你不是傲嗎?你看不起我是吧?那你倒是反抗啊!就站在這讓我打,有意思嗎?”
墨煙流往晏信臉上啐了口血,輕笑着說:“你,不,配。”
晏信怒吼着一拳砸上墨煙流肚子,墨煙流摔在地上,剜心噬骨的痛苦猝然間爬上每一寸肌膚。
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嗎?這麼快。
墨煙流疼得有些恍惚,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湧出後,被他迅速擡手擦掉,卻擦了一臉紅褐色的血迹,混着未幹的淚水,在熾白的臉上凝成朱砂。
耳邊是疼痛到極緻的嗡鳴,嘴裡是苦澀的鐵鏽味。晏信的腳疾風厲雨般落在他身上,根骨并不足以支撐他站起來,墨煙流隻能蜷縮在一角,任憑黑暗降臨。
刺目的紅色裡藏了迷藥,在燈光直射下流竄在全場觀衆的每一寸神經。
暴力和血腥是來這裡的看客最喜聞樂見的東西,在瀕臨死亡中苦痛掙紮的火焰,被更強的力量一寸寸摁滅,而這力量的巅峰就是财權。
隻有更殘忍,更可怖,才能激起心底最深處的欲望。
所以這種打黑拳的場子,死人是常有的事,晏信不停,就沒有人會叫停。
用呐喊和狂歡澆築的罂粟花還在綻放,以墨煙流的頭骨做培養皿,向身體裡放肆紮根,最終将他腐蝕消磨成為通往極樂的肥料。
痛苦到極緻是麻木,失溫和失神會将人帶入一個昏暗的幻境,燈光打着旋不停流轉,身體裡有東西就随着那個旋一點點溜走。
恍惚間,墨煙流感覺有人沖進來拉開晏信,跪在他身前擋住了光。
他眼睛幾近失明,隻是覺得能叫停熱場賽的,大概是許燒。
秉持着揍不能白挨原則,墨煙流妄圖把好感值最大化。他用盡全力碰了碰許燒的臉,帶着些悶哼,斷斷續續說:“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沒有,你很好。”許燒握住墨煙流滑落下去的手指,輕聲說:“是我沒有早一點打斷,是我不應該跟你說那些話。我早該知道你打不過他,還讓你……”
墨煙流眼睛徹底陷入一片黑暗,耳朵卻變得清明。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許燒聲音聽起來破碎而湮遠,回蕩着混濁的哽咽。
在如此巨大的成效之下,墨煙流一貫趨近于0的演技居然開了天窗。
他顫顫巍巍回握許燒的手,發抖的聲音輕輕喊了許燒的名字,心裡默默給自己排了個日程表:醒來當天手指消毒一百遍。
握着墨煙流的手掌卻頓了一下,随後幹脆利落松開了。墨煙流的手重重砸在地上。
墨煙流朦胧中十分罕見地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問題,又喊了一句:“哥,哥?”
這次托着他身體的那隻手臂也抽了出去。
墨煙流徹底懵了,拿出他那篇八百字不帶一個重複的罵人小作文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一定是因為許燒太傻逼。
然後墨煙流在這個結論中滿意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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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房頂的白熾燈灼得墨煙流眼角一痛。他翻了個身,手背搭在眼睛上揉了揉,全身酸麻的痛感再次如潮水般襲來。
墨煙流再睜開眼,床邊趴了一個人,睡得正沉。
眼前還有些模糊,墨煙流伸手推了一把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頭發很硬,有些紮手,再想推第二次時就沒下去手。
人倒是迷迷糊糊醒了,撐着眼皮聲音喑啞說:“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