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給墨遲踹出去後,墨煙流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雨下了很久都沒停,才剛中午,天黑的像一塊鐵,整個房間攏在陰影裡。
水滴落在樹葉上的聲音和房間裡濃重的藥味混合在一起,昏暗一層層疊加,不一會便催得墨煙流犯困。
他隐約中仿佛進入一個幻境,眼前是鋪天蓋地的白。墨煙流撥開濃霧向前走去,赤腳踩在砂礫上留下一串血迹。
躺在床上的墨煙流整個人蜷縮起來,伸手揉了揉腳心。
四周是遮天蔽日的森林,藍調中混着草木的綠,灰色中鋪着泥土的紅,一輪澄黃圓月挂在樹頂,鑲嵌在墨色天穹中。
期間墨遲敲門問他要不要吃飯,被墨煙流含糊拒絕了。
他完全陷了進去。
夜間雲迷霧鎖,靜谧無聲。偶爾幾隻烏鴉撲棱着翅膀發出尖鳴,回蕩在阒無一人的四周,像小孩的哭聲。
越往深處,燈光漸暗。月光透過葉片罅隙蕩了下來,烏黑的地面落下幾簇銀白。
墨煙流扶着樹幹繼續往前走,遠遠聽見輕微水聲。
行至開闊之地,憑空擎出一汪溫泉,階上黴綠斑斓,有個人沒在水霧裡影影綽綽。
霧氣蒸騰撲灑在墨煙流身上,帶着一股濕熱的味道。
記憶中好像來過這裡。墨煙流掙紮了一下,翻了個身,睡夢中不自覺鎖起眉頭。
前面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涼陰陰地勾着人。
墨煙流想要探尋,渴望打開,卻害怕釋放出什麼不好的東西。不走過去,又會抓心撓肝的難受。
最終好奇打敗恐懼,墨煙流赤腳踩在水裡,一步步走了過去,手掌還未碰到那個人,他就轉了過來。陰郁孤僻的臉上挂着将墜未墜的淚珠,朱唇微啟,沙啞地喚了一句:“墨煙流。”
墨煙流全身一震,猛地睜開眼睛,夢中的臉和眼前的臉重疊在一起,恐懼一瞬間穿破耳膜,砸在腦海中。
“哥。”墨煙流慌亂中爬起來,驚覺自己還在此前的房間裡。
窗外雨已經停了,太陽從雲層鑽出來,天濃藍一片。
墨煙流縮在光中喘着氣平複情緒。墨遲拍了拍墨煙流肩膀:“做噩夢了?”
“不算噩夢。”隻是夢到了哥哥——卻不是眼前這個人。
“許燒那邊我已經解決了,你乖乖跟在我身邊,他不敢再欺負你。”
墨遲以為墨煙流是因為被打才做噩夢,坐近些安慰墨煙流:“别怕了。”
解決了?“怎麼解決的?”
“你别管了,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他總不會把許燒給砍死吧?
墨煙流盯了一會墨遲,直到把自己眼睛瞪成鬥雞眼,都沒在墨遲身上感知到什麼情緒。
看來讓他勾個嘴角皺皺眉頭已經是極限了。
這人真不是面癱嗎?
墨煙流伸出食指點在墨遲嘴角,往上一推,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出現在墨煙流面前。
墨遲皺了皺眉:“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墨煙流松了手,“還好你不會笑。”
簡直是今日噩夢素材+1的程度。
“你來幹嘛?”墨煙流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我等會要回趟公司,你緩好了自己下去吃飯。我可能晚上就不回來了。”
墨煙流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亂跑,在墨遲走後,他也覺得有些餓了,走出房間打算下樓吃飯,走到一半又跑回來,把輪椅推了出去。
于是阿姨備飯時,就看到一個輪椅飛速從電梯竄出來漂移到餐桌前。
墨煙流搓了搓手,看着滿桌飯菜兩眼放光,道了聲謝,風卷殘雲般拿起筷子開始覓食。
吃一半,想起墨遲說的“許燒那邊我已經解決了”,登時有些發愁。
以墨煙流對這群變态的了解,殺人越貨的概率比上街跑十公裡不小心踩死一隻螞蟻的概率可大多了。
墨煙流掏出手機,在APP上問候許燒一句:【你還活着嗎?】
随後一想,萬一他真活着,這樣問是不是太直接了?“你還活着嗎”這五個字簡直就像墨煙流巴不得他快點死一樣。
可能會影響好感值哎。要不,稍微逆轉一下?
于是墨煙流點擊删除,改成:【你還沒死嗎?】
沒死這兩個字看着就比活着包羅萬象,墨煙流簡直太喜歡這種否定詞了。
瞬間感覺親切不少。
發送後,墨煙流又幹了會飯,手機丁零當啷響了起來。
一打開,瞬間彈出十幾條:【?你什麼意思墨雨?】
【咱兩還沒分呢,你上趕着當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