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後，混沌又見到了宿星辰。

他覺得宿星辰腦子裡一定有個定點報時功能，隔段時間就必須得做某件事——比如隔一百年就得跟自己彙報一下他的養孩子心得。

“墨煙流雖說瘋了點，但好歹長得漂亮，當個花瓶擺件放在那兒看着也挺賞心悅目的，你又是哪裡不滿意？”混沌還是那副稀裡糊塗的模樣，眼睛半睜不閉，腦袋不清不楚。

“他是挺可愛的。”宿星辰說。

混沌登時就眼明心亮，腦袋也不沉，心裡也不犯困了，瞪着比太陽還圓的兩眼珠怒吼：“他哪裡可愛了！他差點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拆了！”

“可是他最近有些怪。”宿星辰沒搭理混沌的抱怨，隻是端着酒壇灌了口酒，自顧自說：“他最近總心事重重的。”

"還說在聖殿裡太無聊，想知道另外一個空間長什麼樣子。"

混沌從宿星辰身邊偷了壇酒，邊喝邊說：“那你把他扔副本……”

“那怎麼行？！”宿星辰一把将酒壇搶過來：“那麼危險，萬一他死在副本裡怎麼辦！”

“那你别搶我酒啊！”混沌氣得搖了搖腦袋，又翻了個身。

“而且我最近還發現一件怪事。”宿星辰見那醜東西真生氣了，又把酒遞過去，在他鼻子跟前繞了一圈。

混沌被這味道勾得有些遭不住，一把搶過來大口吞下去，含糊着問：“什麼怪事？”

“他好像長了顆心髒。”

“這有什麼奇怪的，是個活物不就有心髒嗎？”

“可我沒有。”

混沌一愣，回頭看宿星辰。

宿星辰問：“你有？”

混沌點了點頭，說：“就你沒有吧。”

“不是啊，”宿星辰指了指心口：“我們這個世界的生物都沒有。副本裡那些npc的心髒，是我造出來的，但墨煙流是自己長出來的。”

“我懷疑是不是因為這顆心髒，才總讓他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宿星辰托着臉好奇道：“有心髒究竟是種什麼感覺？”

“這好辦，”混沌已經喝得人五人六七葷八素，迷迷糊糊給宿星辰出主意：“你把他的心髒剜出來放自己身體裡不就行，又能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又解決墨煙流離家出走的難題……”

混沌話還沒說完，宿星辰已經走遠了，留下一串似有若無的幻影。

他也不知道這顆心宿星辰究竟要不要剜，出于一個上古神獸的獸道主義精神，扯着嗓子在後頭提醒：“你要真剜，記得往他胸膛裡放根骨頭撐着，要不該塌了……”

宿星辰不知道去哪找根骨頭，他也不想随手找根亂七八糟的骨頭放進墨煙流的胸膛裡。

最終他決定用刻刀割開自己左手的食指，從裡面切了一塊完整的骨骼，替換了那顆赤紅如火的心髒。

·

墨煙流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很奇怪。包括但不限于整個人很冷靜，冷得像巨死屍。

情緒波動也很大，經常莫名狂躁，狂躁的時候總想折磨些什麼東西，所以墨煙流把宿星辰後院養的一大片食人花的牙全拔了。

經常又莫名低沉，坐在台階前可以什麼都不想，發呆一整天，像被無數雙手拖拽着墜進深淵。

桑子月就坐在墨煙流旁邊陪他發呆，從天亮到天黑。

墨煙流看着桑子月，脾氣一上來，就想順便把他的牙也拔光。

從墨煙流的視角看來，桑子月總對他很苛責，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比如他差點把混沌拆了那件事，被桑子月闆着臉說教了許久。

小時候他從來不怕宿星辰，卻有些怕桑子月。

雖然在其他所有生物眼中，桑子月都是個安靜善良甚至善良過頭的小孩。

可墨煙流覺得，正義感爆棚的大善人遠比咔咔亂殺的反派吓人多了。

但最可怕的還是咔咔亂殺的反派突然有一天變成了大善人。

墨煙流戳了戳桑子月：“你有沒有覺得宿星辰最近怪怪的？”

桑子月猛地捂住墨煙流的嘴：“直呼主神名字，你不要命了？”

墨煙流手腳并用把桑子月扒開，皺着眉惱着問：“那你有沒有覺得主神最近怪怪的？”

“沒覺得啊，”桑子月問：“你發現什麼了？”

“就是最近，他每次出去前都要抱我。”

墨煙流學着宿星辰的樣子抱了抱自己，又咬了咬下唇說：“睡前還要親我額頭說晚安……”

墨煙流撐着腦袋發愁，沒注意面前桑子月眼睛瞪得像銅鈴。

“你說他不會……”墨煙流恍然大悟：“你說他不會快死了……唔……”

“呸呸呸！”桑子月趕緊捂住墨煙流的嘴：“主神和宇宙共生，怎麼會……怎麼會……”

最後那個字桑子月終究是沒敢說出來。

“他不會，喜歡你吧？”桑子月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