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可歆也看見了，阻止了要從另一邊下車的朱禺：“我們離研究院已經很近了，過去用不了一個小時。你可以堅持到那裡，隻要找到解藥……”

“别浪費子彈了。你們都知道一旦出現症狀，變異的速度會有多快。讓我留在車上，最後隻會把這輛車變成喪屍專列。萬一研究院裡沒有解藥，你們說不定還要去安全區。到時候用得上那些槍。”朱禺發覺自己比想象中的平靜，但很快就明白，自己隻不過是強裝鎮定，他必須關緊情緒的大門，因為一旦打開，情緒宣洩而出，他就會瞬間崩潰。

劉政走進那間小屋的身影不斷浮現在他此刻的腦海裡。某種程度上說，他頂替了劉政的位置，所以陳哲濤拒絕讓他上自己的車時，他并不生氣。自然，這不是他的錯，但他覺得自己至少應該和劉政一樣勇敢，讓自己短暫的生命，在這場毫無意義的拍攝中變得有意義一點。

他站在了車外，大聲道：“我和彭春溪她們困在超市的時候，其實已經幾近絕望了，兩個同伴短時間内都變異了，我們一點也沒有解藥的線索，而且沒辦法安全離開超市。你們進來的時候，其實我很高興。你們原本大可不必帶我們一起。但帶着我們一塊兒走，好像對你們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不需要思考。所以，至少這一趟旅程，我認識了很多好朋友。答應我，你們一定要走到最後。”

他仰頭看了看月亮，遮住一半眼睛的白翳在月光下變得清晰可見。

“今晚的月光，真美啊。”他說。

朱禺被拉長的影子投在了車上，而後漸漸往下移去，直到完全離開。他走近路障時，喪屍們的表情變得興奮而瘋狂。

朱禺站在路障後，靜靜地看着他們，仿佛在看着自己，喃喃道：“真是太醜了。”

他一點一點挪開了路障，喪屍們頃刻間撲向他，将他淹沒。

穆夏閉上眼睛，扭開了臉。沈麒生低低地歎了口氣。吳可歆捂住臉，低聲抽泣起來。李文雨握緊了方向盤，最後道：“扔爆竹，把喪屍引過來！”

姜雲意和錢苑東動作迅速，點燃爆竹扔向街邊。喪屍們被聲音吸引了，接連放棄了已被部分喪屍完全占領的新鮮的血肉，朝着噼啪亂炸的爆竹跑去。

穆夏看了看彈夾裡剩得不多的子彈，把手槍伸出車窗外，朝天上堅定地，緩慢地，開了三槍。

月光下的葬禮十分短暫，他們繞過還趴在地上啃咬着什麼的一堆喪屍，左轉進入了東西向的沿河大路。

彭春溪側身看向車後，她僅剩的同伴就這麼消失在轉角。

寂靜填滿了這座城市的每一處空間，人身處其中，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就隻能聽見自己，那些在身體裡流淌的情緒和思想，蟲蟻般啃咬着他們。所有人在沉默中，似乎都能聽見這咀嚼的聲響。

直到車開到研究院外，穆夏才從将他淹沒的情緒中爬出來。陳哲濤和他的車都不見蹤影。

“是不是遇到危險，不得不離開了？”錢苑東往前湊了湊，隻看見月色下影影幢幢的研究院，不敢想他們又失去了一個同伴。

穆夏打過去第七十二個電話，這一次，電話提示關機。

“沒電了？”吳悅猜測道。

蘇琳娜看向空空的研究院外圍，和位于黑暗中的大門，說：“我們要等他嗎？”

“先進去吧，我給他留言，告訴他我們先進去了。”穆夏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理智地分析眼下的情況，“在這兒等沒有意義。我們進去之後找到解藥，到時候能聯系上他就正好。如果他真的躲去了别處，之後想要進去，我們也好在裡面接應。變異的速度在加快，我們得先盡快找到解藥，對吧？”

他看向沈麒生。

沈麒生點點頭，把手放在了他肩膀上，随後往研究院大門開去。

李文雨幾乎在同時和穆夏下了一樣的決定。兩輛車穿越月光下樹木的陰影，逐漸靠近研究院主建築，離得足夠近的時候，他們終于看見了停在門前的車，和豁然洞開，被損壞的大門。

“原來是先進去了。”錢苑東感覺到車内的氛圍在一瞬間變得有點微妙，忙道，“會不會是他也開始變異了，所以……”

“不管是不是，我們也都得進去找解藥。”姜雲意已經疲憊到不想去猜測别人的心思。

他們懷着緊張，離開一直以來保護他們的鐵殼子，踩着前面的人的影子，依次跨進了歪斜的大門。

進門是大理石地面的大廳，左右兩條走廊，正對門往裡走有兩部電梯，穿過電梯間是兩扇小門，後面似乎還有空間。電梯間左手邊的防火門後是樓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