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石室,長庚把春衍的手放下,回頭吩咐:“去把東西都拿過來。”
小球們叽叽喳喳,隐進石縫裡。
春衍:“拿什麼東西?”
長庚搖搖頭,笑着伸手指了指旁邊石壁。春衍順着他手指方向看過去,才發現此處石壁像被人細細打磨過,光滑至極不說,上面還被細緻地抹了一層白垩。
而這片被白垩塗滿的石壁最前面,已經畫了兩幅畫,一副是猛虎嘯山林,一副是鯉魚遊山溪。
他細細查看,驚歎道:“這兩幅畫是誰畫的,這猛虎和鯉魚看着十分靈動,仿佛活的一樣。”
長庚輕笑。
春衍回過神來:“原來……長庚也懂畫?”
長庚卻搖頭:“我不懂畫,這雖是我畫的,猛虎與鯉魚的靈動,卻不是我的功勞。”
不等問,叽叽喳喳的聲音又至,小黑球們又順着石壁縫隙爬出來,一個個扛着不少東西。
它們排着隊走到石壁下,将東西依次放下,春衍認出有各色顔料、毛筆、方硯等物不說,還有一個巨大的石缽。
春衍撓撓頭。
顔料和筆他認識,可是這石缽又是用來幹什麼的?
正疑惑,就見長庚蹲下,将琥珀圓球投入石缽之中。然後另一手握住缽中石杵,狠狠搗下。
“啊——”
撕心裂肺一聲尖叫。
春衍驚得心髒直跳,用手捂住耳朵。
長庚好像聽不見這些聲音一樣,一杵一杵,将缽裡琥珀搗成碎末。旁邊小黑球們叽叽喳喳靠近,有的趴在缽沿,有的吊在長庚的衣角,一個個盯着缽内,小小的手腳舞動着,精神極了。
尖叫起初還很刺耳,漸漸就弱了下去,直至再也聽不見。
春衍慢慢放下捂耳朵的手,蹲下身,靠近長庚,看他手裡的石缽。
石缽内的琥珀圓球已經被搗碎,變成了一種紅色的液體,黏在石杵上又滴落下去,像流動的火焰。
長庚停手。
幾個小黑球叽叽喳喳,一起扛着一支毛筆過來,長庚接過,執筆将筆尖浸在紅色液體之中。
停了一會,筆尖蘸飽紅液。長庚提筆起身,擡起筆尖就往牆上畫去。
春衍連忙拉住他的手:“不是,這……這就開始畫了?都不用描線?”
“這不是畫,”長庚回頭:“是封印。”
“封印?”
長庚點頭:“這紅液也不是顔料,是黑白二色妖力混雜着妖怪神魄。将這些顔料抹在牆上,再用摻雜着我力量的石頭磨成的粉末顔料塗抹一遍,就能将這隻妖怪封印在此處,叫它再不能作惡人間。”
春衍哪裡聽過這些?
“封印?”他呆呆打量牆上已有的兩幅畫,終于明白:“所以,這幅猛虎嘯山圖和鯉魚遊山溪圖,都是……”
長庚點頭:“這隻山虎修煉六百餘年,占山為王後食下數十個嬰兒,被一個道士降服後托我封印于此。”
“這條鯉魚,修煉才八十多年,會人聲。以孩童落水求救之聲,誘數十人而死,後被官府合力抓住,肉身毀滅之後,我便将之精魄封印。”
春衍明白:“都是些害人的妖怪。”
“所以這不是畫,”長庚道,“隻要将顔料什麼的,都塗上去,自然就會形成一幅畫。不過若真畫一幅畫更好,封印會更牢固更久,隻是我不會。”
他笑了笑,将手裡畫筆遞給春衍:“你要來試試嗎?”
春衍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怎麼能封印這種東西?我不行。”
長庚卻笑,“封印能否成功,不在于出自誰的手裡。而且你不是喜歡畫畫?真不要試試,在這麼大一鋪壁上畫畫嗎?”
這……
不得不說,長庚是個很好的說服者。若說不心動,春衍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他張張嘴:“我……”
毛筆已經遞至面前,長庚嘴角含笑看他:“拿着吧?”
春衍猶豫,卻還是慢慢擡手,接過那根紫竹狼毫。正如長庚所說,這麼大一鋪壁,不畫真的可惜。
他咬咬牙,看手中毛筆,又看看旁邊地上擺着的顔料,問:“沒有黑墨汁嗎?畫畫起筆得先勾線,勾線須的黑色墨汁才好。”
長庚:“黑色?墨汁?”
春衍點頭。
長庚伸手,朝兩邊招了招手:“你們都過來。”
地上四散的小黑球們叽叽喳喳,立刻聚作一團。長庚蹲下,從袖子裡掏出一隻裝水的小石碗,擺在石缽旁邊。
“都跳進去吧。”
黑球們一個接一個,跳進石碗之中。碗裡的水很快變成黑色,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灰味。
“這……”
春衍握着筆,目瞪口呆,“他們這是……”
直至水徹底變黑,長庚擡擡手,想往碗裡跳的小黑球們才一個個停止躍躍欲試。
他把碗遞到春衍面前,“怎麼樣?這個可以當墨汁嗎?”
這……
春晚咽咽口水,看了看地上以及石縫間半點也沒變少的小黑球們,“應該……可、可、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