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你姐嫁過去後,三月回門,你就帶着你母親的骨灰回苗疆安葬,屆時,你再假死苗疆,便可全身而退。”聞遷說道。
此話一出,聞逆川嗤笑了一聲,淡淡道:“此事談何容易?”
聞遷卻不以為然,又道:“大将軍早已出征,迎親、拜堂、入府我都會全程派人跟着,不讓将軍府的人與你過多接觸;等你入府後,将軍不在府上,你雖作為側室嫁入,但到底也是主子,何懼之有?”
“而三月後你到了苗疆,更是無需顧忌,我會派人一路護送,你假死蒙過将軍府的随從,再給你僞造骨灰帶會京城便可。”聞遷說道。
“到那時,你怎樣嫁入,怎樣死,無人會過問,至于談将軍……等他從戰場凱旋,你之于他早已是陳年往事,更不會再提起。”聞遷一連串說了許多。
聞逆川少見沒有打斷,認真地聽完了。
少傾,聞逆川噗嗤一聲:“你就這麼确信把家族的命運交到我的手裡?有任何差池,聖上指婚,這都是欺君之罪。”
聞遷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知過了多久才問聞遷幽幽一句:“我聽聞苗疆人死後不葬苗域的往生堂,靈魂無法安息;此外,我再予你一筆錢,假死之後你便生活自由……自幼你與你阿母感情最好,你忍心讓她不落葉歸根麼?”
一提及生母,聞逆川原本雲淡風輕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他放下茶盞:“我可以答應你,但我還有一個條件。”
聞遷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可以說。
“我要把白玥一起帶走。”聞逆川又說。
白玥與聞逆川同為苗疆人,一直跟随者聞逆川母子,如今一同被軟禁在偏院。
聞逆川的生母死後,一直都是白玥陪着他。
聞遷雖有遲疑,但還是答應了。
聞逆川答應得如此爽快,是讓聞遷和聞夫人都沒有想到的,可時間緊迫,由不得他們細細琢磨,王府的每根柱子早已綁上了紅綢。
成婚當天,萬人空巷。
迎親的隊伍穿過人海,用蠱化成女裝的聞逆川坐在花轎裡一颠一颠的,熱鬧的響聲與他無關,好似成婚除了他,其他人都開心。
談大将軍雖然不在,但府上的人卻無絲毫怠慢,該走的流程都走了,禮物也盡數送到,隻是,那天他是與一隻公雞拜的堂。
三月回門如約而至,聞遷應允來到了将軍府替聞逆川送行。
本來将軍府還派了侍衛護送,可呗聞遷遊說攔下了,換了一大批聞府的人,将軍府的人最後隻留下了幾個侍從。
于是,出發當天,聞逆川手捧生母的骨灰,帶着丫鬟白玥,逃離一般地離開京城。
行了十幾裡,望着越發模糊的城門,聞逆川心情略微複雜,這次做了不同的選擇,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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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逆川漸漸收回思緒,看着回門的隊伍穿過狹道,進入苗疆領域。
回門的隊伍不短,緊跟在聞逆川後面的是聞府派來的家丁,而後才是将軍府的侍從。
一衆人進入苗疆後首先前往“往生堂”,那是苗疆人安葬過世者的地方,而聞逆川抱着生母的骨灰,要求先到那處一趟。
苗域雖不大,但盤山疊嶺,彎彎繞繞,在這走一裡路,比中原的十裡還要費力。
這往生堂也屬實偏僻,所在之處人煙稀少。
眼看前方就是往生堂,白玥回頭與聞逆川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喊停了車夫。
她身手敏捷地從馬車内跳下來,與跟在後方的護送頭目說道:“李叔,我随王妃一起進去安葬,您在外頭候着便好。”
李叔眉頭一蹙,他其實是聞遷派來盯着聞逆川的家丁。
聞遷交代,一定要親眼看見聞逆川假死,若他敢耍什麼花招,直接讓他真死。
李叔遲疑之際,穿着女裝的聞逆川頭戴面紗,從馬車上緩緩下來,手裡還抱着陶瓷罐子。
“李叔,進出往生堂就這一條道,我從這兒進去,是死是活也從這兒出來,況且,苗疆規矩衆多,您是中原人,這兒又是葬死人的地方,陰氣極重,諸多不便。”聞逆川不慢不緊地說道。
轉換性别的蠱讓他連說話都是女聲。
“但……”李叔還想說句什麼。
聞逆川又打斷了他,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答應聞遷的事情,定不會食言。”
李叔思忖了片刻,又看了看前方,确實就這一條道,隻好答應:“那奴便在這兒候着王妃。”
就這樣,聞逆川在李叔的注視和白玥的攙扶下,穿過峽口,進入往生堂。
直到瞧不見身後的人,聞逆川才一扯面紗,吐出含在口中的丹藥,恢複了原本的男兒身:“女裝真累。”
白玥在一旁捂嘴笑着。
聞逆川給母親立了墓碑,還在墳前跪了許久,念了一串巫經往生咒。
仰慕降臨,他操辦完這一切時,白玥竟給他掃出來一塊幹淨的地方。
白玥一見他,便得意地揮揮手:“小川哥,你一會兒死這兒吧,這兒我剛掃過,幹淨。”
聞逆川本還心情沉重,但一見她,又被逗笑了,道:“你倒也想得周全。”
白玥不以為意,便催促他:“小川哥,時辰不早了,莫要多想了,從今往後,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聞逆川點點頭,往口中塞了一枚丹藥,嘴裡念着訣,不由分說地躺了下來,安詳地閉上眼睛。
他隻覺得身體越來越輕,呼吸也越來越弱,難免襲來一陣恐懼,但他卻安慰自己,睡一覺就好了——
又不是沒死過,他上一世,還沒個幹淨的地方躺呢,是被人卷着草席扔掉的。
半晌。
白玥哭喪着臉跑出來,嘴裡念念有詞。
“王妃殒了!”
“王妃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