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徑直走到談煊旁邊的位置落座。
坐下才發現,挨着談煊的仍是主位,視覺上竟有種俯視聞遷的錯覺。
聞遷打量了他一番,再次開口道:“川兒半年不見,倒是長得豐潤些了,定是将軍愛護有加。”
許久不見一上來就這麼一句,可把聞逆川惡心壞了,此時他正端起手邊的茶抿一口,差點就噴談煊臉上。
談煊聞言神色動了動,緩緩轉臉瞧他,目光遊弋了片刻,最後眉梢輕輕一擡,道:“有麼?”
“那是自然,”聞逆川的目光對上談煊時卻又故意錯開,“将軍待我極好……”
都舍不得讓我殒在苗疆,硬生生擡回京城……他差點把後半句說了出來。
聞遷看着眉來眼去的兩人,一想到聞逆川其實是個男兒身,心裡更是毛毛的,忍不住打斷:“川兒,将軍對你這般好,你理應要給他開枝散葉,哎,隻可惜你母親那邊……”
聞逆川握茶杯的手一緊,放下茶杯的間隙,話也跟着接上:“不錯,我還需為苗疆的生母戴孝一年,隻怕開枝散葉,暫時難以辦到了,還望将軍見諒。”
直到他最後一個字說完,聞遷才暗暗松一口氣,聞逆川能這麼說,證明兩人的“結盟”還在,兩人共同保守的秘密還在,至少他現在不會暴露男兒身、與自己魚死網破。
此話說完,聞逆川和聞遷都關切地注視談煊。
談煊沉默不語,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再次放下茶杯時,才輕飄飄地道了一句:“死者為大,你戴孝無可厚非。”
這是……應允了?
聞遷與聞逆川對視了一眼。
聞遷試探着接了一句:“将軍如此善解人意,是此女的福分呀!”
談煊扯了扯嘴角,神色不變。
“有将軍這般護着,我這個當爹的,也算是放心了。”聞遷又道。
之後,聞遷又同談煊聊了些閑話,有拉家常的,也有朝中的事,談煊還是那副寡淡的模樣,好似對任何話題都不感興趣。
聞逆川也是如坐針氈,明明是一場交易,聞遷這般在談煊面前造作,聽得他早膳都要吐出來。
不過,更有意思的是,聞逆川好似隐隐感覺到談煊也不耐煩了,隻見這個英俊的少年王爺、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将軍,竟然偷偷玩弄着手上的翡翠扳指,脫下來又套回去,反複好幾回。
畢竟,對于談煊來說,本以為聞遷今日是特意過來在朝堂上拉攏他,可似乎到目前為止繞來繞去都是些無關要緊的事。
他有些看不懂這個嶽父,若真要評一句,那談煊看來,聞遷同聞逆川一般,怪怪的。
聞遷自顧自将了半晌,似是反應過來了,于是,他趕忙寒暄了幾句,便主動說道:“談将軍,今日叨擾了,還請将軍見諒。”
談煊和聞逆川幾乎是同步地長呼一口氣。
談煊立馬笑回轉:“哪裡的話,聞大人客氣了……您把門口那些東西帶回去吧。”
聞遷自然不會空着手來,擡了好幾箱寶貝來将軍府的。
“談将軍還請手下罷,小女承蒙将軍關照……”說着,他話鋒一轉,眼睛又盯着聞逆川,“川兒,你可要千萬記得我與你母親是如何教你的,在王府要懂禮節,懂分寸,莫要讓将軍煩心,知道嗎?”
聞逆川自然聽出他話裡有話,歸根到底,聞遷還是怕他“露餡”拖累自己。
他沖聞遷微微一擡眉,答道:“川兒,謹遵教誨。”
聞遷先一步踏出中堂。
聞逆川正想轉身出去送他,卻聞見身後幽幽地來了一句:“你以前瘦骨如柴麼?”
聞言,他回頭不明所以地望着談煊,這又是何意。
談煊見他怔愣的模樣,似是被逗笑了,嘴邊勾了勾,道:“不然,你爹方才一見你,就說你圓潤了。”
“托王爺的福,在王府吃得好。”聞逆川規規矩矩地回了一句,“王爺,我去送送家父。”
談煊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去吧。
聞逆川追上去的時候,聞遷已經出了大門。
他看着聞遷上了一輛馬車,側身之餘,聞遷又正好瞟見了他,于是,又折回來撩開簾子,沖他招招手。
聞逆川便走了過去,聞遷俯身壓嗓叮囑道:“聞逆川,你記住我們之前的約定。”
聲音之小,隻有兩人能聽到。
聞逆川也不裝了,很痛快地回了一句:“我從未忘記,之後我會再找機會走。”
“你最好老實點。”聞遷警告地剜了他一眼。
“以後有事聯系白玥,”聞逆川道,“别親自來了。”
兩人這麼說話,站一旁不知情的侍從,還當他們“父女情深”,殊不知話裡藏刀。
傍晚。
許是今日應付了聞遷,又見了談煊,聞逆川覺得特别累。
“假死”失敗的事情是告一段落了,可之後他害得繼續養蠱,想辦法再“假死”離開王府,這是他與聞遷的約定。
可京城不同苗疆,要“假死”,還要人相信,又談何容易。
白玥倒是樂天,以為過了今天,事情就解決了,聞逆川看這她捧着糕點蹦蹦跳跳從外頭進來,竟生出幾分羨慕。
“小川哥!”白玥跑過去把東西擺出來,“你猜我發現了什麼!王府竟也會蒸玄葉糕。”
聞逆川見她大驚小怪地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腦袋,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玄葉糕可是苗疆特色,”白玥理直氣壯道,“反正我以前在聞府沒吃過。”
聞逆川心中還煩悶,看了一眼便把盤子全部推給白玥,道:“一看就知道不正宗,綠油油的,真正的玄葉糕是淡黃色的,我不吃,你愛吃就多吃點。”
白玥又往嘴裡塞了一塊,邊咀嚼着,邊故作神秘地說道:“小川哥,我猜我今天打聽到了什麼?”
聞逆川沒說呀,隻是擡了擡眼,表示略微感興趣。
“你想不想聽?”白玥還來勁了,賣起了關子。
聞逆川自然知道她的話術,笑着揶揄道:“你不說算了,我也不是很想聽,心煩着呢。”
白玥卻急了,一股腦倒出來:“是談煊!你回來這麼久了,他都沒找過你,我今兒聽說,他也沒找正院那位……倒是沒每天晚上,有個兩個醫者到書房去,半夜了才出來。”
聞逆川眼前閃過一絲詫異,問:“談煊他……怎麼了?”
“一直不碰你,而且據說對那個表妹也冷淡得很,”白玥支着下巴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啧啧,這個将軍,有隐疾!”
“啊?”聞逆川張了張口,腦子裡閃過今晨他說不能“圓房”時,談煊那漫不經心喝茶的表情。
“你别說……”
你還真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