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煊掃視了一圈,一眼就落到了那把還在晃的的搖搖椅上,還有旁邊升起的小火和冒着熱煙的酒壺。
談煊心中冷笑,聞逆川這人還真敢睜着眼睛說瞎話。
他沒有再問了,身體從白玥眼前掠過,直接走到了屋子的門前,喊了一聲:“聞逆川,你出來。”
此時的聞逆川在裡頭“裝死”,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見久久沒有回應,談煊愠色道:“你再不出來,我就推門進來了。”
依舊沒有聲響。
這下可好,徹底把談煊惹急了,下一秒,他一把推開了房門的同時,一隻腳就跨過了門檻。
外頭的白玥看着談煊動作這般利落,吓得縮成了一團,心裡念叨着,小川哥這把完蛋了。
談煊人進去了,門關了半扇,留了半扇。
屋裡頭沒有點蠟燭,一片漆黑。
可很快,談煊就注意到一旁出來了窸窸窣窣地翻找東西的聲音。
好似意識到有腳步聲走來,那個聲音戛然而止。
然而已經太晚了,談煊已經知道他藏在何處了。
談煊不愧是百戰百勝的平南王,聽覺之敏銳,身手之敏捷,兩三步向前,手朝着黑暗伸過去一捏,精準無誤地擒住了對方的手腕。
被捏住手腕的聞逆川呼吸一窒。
此時的聞逆川還在翻找藥丸,剛找到瓶子,正要取出來一顆喊在嘴裡,但談煊先一步捉住了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放入口中。
他不敢發聲。
黑暗中,兩人都看不見彼此,但聞逆川能依稀感覺到,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連對方呼吸的聲音都能聽見。
僵持之時,談煊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腕,雖說聞逆川把自己養得很瘦削,但這骨架,一摸就知道是男子的。
就在即将撕開真相之際,談煊的心髒就像被吊起來一樣,越發緊張起來。
可最後,理智還是占了上風,談煊冷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聞逆川呼吸緊了緊,沒有回答他,而是奮力掙脫掉他的束縛,誰料談煊捏住他手腕的力度又加多了幾分。
“現在給你機會,你最好老實回答我。”談煊語氣雖緩了緩,但極強的壓迫感還在。
“你若不說,你,包括門外那位侍女,還有你從聞府帶過來的十餘人,我一個不留!”談煊話語之狠戾,讓人不禁打顫。
果不其然,聞逆川停止了掙紮,事到如今,再如何狡辯都于事無補。
其實,在他的一隻手被談煊死死抓住的時候,那顆懸着的心就已經“死”了。
黑暗中沉默了許久的聞逆川,終于開了口:“大人,我們見過的。”
是男子的聲音。
談煊的氣息有些不穩——
真的是!他真的是男子!
走神之際,談煊的手指也忍不住松了松,聞逆川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你為何……”談煊一腔思緒湧出,但他立馬打住了。
略微停頓,談煊轉而問了别的,“那真正的聞府千金在何處?”
“你冒名頂替來到王府,到底是作何目的?”談煊的話咄咄逼人,可他的心中卻越發搖擺不定。
他向往的人,和令他生厭的人,竟是同一個人。
“我就是聞逆川,我确是聞遷的子嗣,但我也确是男兒身,”聞逆川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母親是妾室,我來王府,是替嫡姐出嫁。”
說完這番話,聞逆川默了默,明明他隐藏得甚好,但為何還是百密一疏,懊悔之餘,他又無可奈何。
事已至此,再如何挽回都無用了。
于是,聞逆川摸索了周遭,最後摸到了燭火。
擦亮火星,點燃了蠟燭,把他托在了自己的臉面前。
黑暗被劃破,整個屋内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聞逆川一席白袍,頭戴發冠,長發及腰,臉上洗去了胭脂俗粉,留下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
霎時間,談煊看見那張記憶中的臉和平日裡熟悉的臉驟然重合,最後定格在了眼前——
那位文雅俊美的三水公子是他,那個硬塞給談煊的側妃也是他。
談煊意識到自己定定看了聞逆川許久,于是不動聲色地别過眼,說道:“此乃聖上指婚,你可知,那是欺君之罪。”
“我知,”聞逆川心死如灰,也不做掙紮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小人還是求大人一事,請求大人放過白玥,還有随我一同來的幾十家丁。”
聞逆川想他被行刑就算了,拉着聞遷墊背更好,但他們一路跟着他漂泊、挨餓,都是無辜的。
“還請大人,念在那晚我替你解了毒的份上……”
說着,聞逆川低頭彎腰,頭一回畢恭畢敬地給談煊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