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蔔全能夠很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在做夢,在他看到那個熟悉的混亂又落後的星球時。
意識仿佛飄懸于半空之上,巫蔔全垂眸還能看到那個瘦弱的自己在那一片亂世中摸爬滾打。
他還沒有要醒來的念頭,過往的童年确實不是什麼好回憶,但那個人卻是。
再等一等,就到了元帥救下他的時間了,巫蔔全一邊想着,一邊更認真地投下了目光。
……但有些奇怪。
巫蔔全皺起了眉,看着狼狽地在戰場上受了傷,捏着那枚熟悉的粗制炸彈的自己——為什麼元帥還沒有出現?
理智與大腦告訴他,記憶不該是這樣,但另外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同樣也蔓延上來,終于沖破了那層阻礙,像是在叫嚷一般急切地告訴他:記憶也該是這樣。
巫蔔全所想念的元帥并沒有出現,最終從那片硝煙中,将過去的他救下的,是另外一架黑色的機甲。
一架遠不如當初唐白榆的“輝光”,看起來老舊、傷痕累累的黑色機甲。
這架黑色的機甲,以如今首席研究員的眼光來看,即便是在幾年前的那個時候也屬于落後的範疇,操控他的人很熟練也很靈敏,但也隻是在優秀的範圍内,與當年最為強大的天才唐白榆相比,還有着不少的距離。
最後從那架機甲上下來的,是一個身穿作戰服的金發少年。
他的臉側還帶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受的傷,為那張看起來過于年輕與俊美的臉增加了一份淩厲,但将目光投向過去那個狼狽的巫蔔全時,那雙藍色的眼眸又是溫和至極的。
這個陌生的少年同樣組建了一支隊伍,一切走向和巫蔔全原本的記憶中所經曆的相差不遠,除了領頭的那個人不再是唐白榆。
意識漂浮在半空,注視着這一切的巫蔔全難得的陷入了一陣茫然中,他看着金發的少年一點點将過去的自己臉上的硝煙擦拭幹淨,拿出陷入了他掌心的炸/彈。
看着自己又一次問出操控機甲的期望,被打破後難掩仇恨與憤怒的目光,看着少年輕歎一口氣,将那個與他年紀差不多的自己攬進懷裡,給出了一個輕柔的擁抱。
渾身帶刺的戰争孤兒從未享受過這樣的溫暖,過去的巫蔔全幾乎是立刻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
而後,金發的少年說道——
“無法駕駛機甲也沒關系,你不一定要當一個戰士,”那雙藍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無措的身影,他的語氣是熟悉的堅定,隻是更多了一份溫柔:“你可以用你的頭腦,那會是更大的力量,你會用它将蟲族最終驅趕出人類的領土。”
“駕駛機甲的人很厲害,但能夠創造機甲的人卻更勝一籌。”
他摸了摸年少時巫蔔全的頭,終于露出來了一個笑:“和我一起走吧,我會讓你的才能早日發揮作用的。”
而年少的巫蔔全定定地看着對方藍色的眼眸,最終用力地點了點頭。
而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清醒地圍觀這一切的首席研究員的意識已經徹底怔愣在那裡,一時間心中積壓無數繁雜情緒,讓他難以辨别。
太清晰了。
清晰到他甚至能夠身臨其境地感受到夢境中那個自己面臨陌生的這位金發少年時的一切情感波動。
真實到仿佛真的是他曾經經曆過一樣。
直到這個時候,思緒回籠,他終于恍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金發少年,想起來不久前在那個遊戲中隻匆匆交談過一次的少年。
巫蔔全突然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他應該陰謀論地去懷疑是什麼讓他陷入了幻境,或是影響精神的藥物,去懷疑用這個少年代替元帥是否為了其他目的,懷疑這個少年出現的動機。
但是他做不到。
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都在一同叫嚣,大聲說這同樣都是真的,一遍又一遍重複少年與青年同樣的重要性。
……人會擁有兩世不同的記憶嗎?
夢境,或者說前世的記憶還在繼續,年少的巫蔔全跟随着金發的少年,像他跟随着唐白榆一樣,尋找資源,帶着逐漸壯大的軍隊打回來一顆又一顆星球,也為他的研究與實驗拿到更多材料。
一切的走向都那麼相似,隻是相較于唐白榆,金發少年那邊的路要難走的多。
元帥的實力要更加強,并且如同未蔔先知一樣能夠精準而迅速地找到下一步的突破口,帶領着軍隊勢如破竹般前行。
但金發少年一路上都走的很艱難,從一開始的跌跌撞撞,到後面才逐漸得心應手了些。
在少年的那條路上,倒下的人更多,也更加慘烈,即便他已經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幾乎奉獻出整個自己。
直到變故突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