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昏死過後的男人經過治療後，如今已經能夠清醒地坐在這裡，即便無法行動，也喪失了反抗能力，他神色上卻不見任何慌亂。

不如說是終于剝離開了一層僞裝，展露出真正的模樣。

周南歸望着那從表現上看，完全不像是那些星盜口中沖動自大，而是鎮定自若的馬德森，在心中想到。

果然是個有點棘手的對象。

雖然這麼想着，但周南歸的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隻是冷着一張臉，氣勢十足地坐在了馬德森的對面。

這麼多年，經曆豐富的周南歸也遇見過不少棘手的人，他自有一套辦法去應對。

不過要先看看這究竟是哪一類了。

“馬德森，”周南歸沉着聲音開口，開啟了這場審問：“那個武器，與那隻蟲族，來自于哪裡？”

對面那個男人定定地望着他幾秒，突然扯出來了個笑容，盡力往後靠了靠，用這不多的活動範圍來展現自己的放松。

然後，慢悠悠地開口：“這種問題你們心裡難道還不清楚嗎？”

“——或者說，聯邦軍隊會追查不到這小小的消息？”馬德森觀察着周南歸絲毫不為他話語所動的周南歸，突然譏笑了一聲，“别告訴我，你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油嘴滑舌。”周南歸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說道：“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我說不呢？”自稱是馬德森的青年其貌不揚，卻在挑眉玩笑般地說出這句話時透露出一種潇灑勁來，然後在周南歸不為所動的冷厲的目光中聳了聳肩，妥協一般地笑了下：“開個玩笑。”

看來這馬德森這個名字，還有這張臉，大概都不是眼前這個人真正的模樣。周南歸想起來篩查後早在三年前就處于失蹤狀态，疑似死亡的馬德森，以及查詢到的資料中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更貼近那些星盜描述的人，将其和面前的這個人徹底分割開來。

這不算是一個好消息，畢竟資料作廢，過往更加難以探究，不确定性也随之增加。

謹慎地頂替身份，卻也如此肆無忌憚，

“實驗。”馬德森輕飄飄地落下一個詞，神色終于有了本質的轉變，從那些虛浮、令人作嘔的僞裝上轉移到了一種仿佛壓抑着狂熱的沉靜上。

“一個最為偉大的實驗——真正能夠讓人類走向巅峰的實驗。那才是正确的道路，才是人類應該追尋的所在。”

他念叨着，重複着那些同一個意思的話語，讓周南歸終于皺了皺眉。

最糟糕的那個情況出現了，這顯然是個被洗腦還到了深信不疑地步的蠢貨，麻煩的程度可以說是再上一層樓。

像這樣的家夥，不僅有時審問起不到太大效果，麻煩的是他們是真的會因為那所謂的“信仰”或是“正确的道路”毫不猶豫地消耗掉自己的生命。

簡單來說，就是逼急了就自殺。

周南歸在心中歎了口氣，後悔沒在審問前，這人昏死的時候進行更加詳細的檢查和更嚴密的束縛手段，他現在不确定馬德森身上有沒有隐含的能立刻緻死的手段，但也不能大意。

畢竟按照以往的慣例，在類似的這種堪稱xie教的組織走到這一步，身上多多少少會有點。

所以周南歸想了想首都星來人的時間後心下一轉，為了保險起見，沒有再去追問關于馬德森口中的實驗與組織具體的信息，準備将這些麻煩問題丢給曾經做過他一段時間上司的人來解決。

而他自己則是轉而問起了另外的一個問題：“為什麼要選擇襲擊那輛小型飛船？”

而馬德森見眼前的人并沒有就着實驗相關追問下去，看起來還頗有點遺憾，聽到周南歸停頓過後的問話，才将口中的嘲諷轉為了其他話語。

“我還以為你會繼續追問下去呢。”他的神色也從剛剛那令人拉高警惕性的狂熱中逐漸轉變為了稍稍正常一點狀态：“不過既然這麼問……看來那架飛船上有你在意的人啊。”

在周南歸到達前，馬德森就被溫知幹淨利落地打地暈死了過去，沒能看到後續的發展，但在這一個問句之下，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背後的不少信息。

“應該不是你那兩個學生吧？”和陸今安與維達爾接過幾招的馬德森還是認得出來軍校的路子，不過那兩個小子顯然不是重點，“你想問的是我為什麼選擇那架飛船，還是那個人有什麼特殊的呢？”

馬德森眯了眯眼睛，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周南歸臉上神色的細微變化。

雖然掩飾的很好，但這一點也能夠展現出他的心緒不平了。

“看來是真的在意啊。”馬德森嗤笑一聲，換了一種意味不明地眼神看向對面的周南歸，“既然是真的在意，難道還會不清楚他身上的特殊之處麼。”

周南歸的神色這才真正變化了。

溫知當然是特殊的，但自己所認知的特殊僅限于唐白榆元帥的關注，以及獲得的記憶中作為另一個人類的領袖對抗蟲族。而很顯然，馬德森話語中的特殊之處絕對不會是這兩點。

他在轉瞬間想起來溫知用精神力阻礙了那個模拟蟲族母皇信息素武器的作用，并讓所有星盜在一瞬間暈死過去的手段，是因為精神力方面？

在另一世内，溫知在精神力應用方面的水平的确稱得上是登峰造極，他的精神力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初期身體素質的不足，在這一點上，他甚至要強于曾經的唐白榆。

所以是精神力方面的特殊嗎。但溫知如今的精神力等級已經不再是獲得的記憶中，同唐白榆元帥相同的3S級了。

周南歸心中思緒在頃刻之間飛速完成思考與推測，而馬德森卻已然将他神色的變化看作了另外一種解釋，默認他與自己的想法相同。

“既然你知道，那就應該清楚他的價值。”

于是馬德森像是看到了一種希望，開始不遺餘力的蠱惑：“他的精神力啊……是我們光明道路上最大的阻礙，卻也能成為最珍貴的機遇。”

“他已經被‘看見’了，要麼成全我們的道路，要麼就死。”馬德森的狀态就變為了那種摻雜着狂熱的模樣，他放輕了聲音，低聲說道。

而對面的周南歸在這一句話後神色徹底沉了下來，他甚至差點想要就這麼暴起殺死對方。

但是不行。他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沖動，強行令自己繼續和這個家夥虛與委蛇。

他必須要了解更多信息，才能夠更好的保護那個少年。

至于馬德森口中的預言一般的話語……怎麼可能。就像是那架黑色的機甲，唐白榆元帥絕對為溫知留下了足夠的自保手段，而且就看當時溫知的表現，這個在這一世不知道為何沉寂多年的少年顯然也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再不濟，周南歸閉了下眼，在心中思考着是否要将相關的情報告知即将親自前來，調查此事件的萊安利斯。

——他曾經一段時間的上司，如今代替唐白榆元帥暫時率領整個聯邦軍隊，也曾經是唐白榆元帥最忠誠的屬下之一。

周南歸不确定那些記憶是隻有自己擁有，亦或是還有其他人也窺見那南柯一夢般的一世。

但就這些年來，溫知就這麼無知無覺地待在這個宇宙角落中的偏遠星球上來看，他猜測大概是沒有，至少是少得可憐。

他不會賭這樣的一種可能性，但無論如何，唐白榆元帥與溫知的關系都是真實的，哪怕隻憑這一點，周南歸也有把握說動那個同他一樣，都曾在很多時候将元帥當做信仰的人。

——而這樣的人在聯邦一向不少，最頂端的那幾個人尤其是。

隻是溫知看起來并不太想透露出這一點。周南歸猜測大概是因為元帥離開的傷痛，他們都因為元帥的離開而痛徹心扉，更何況是溫知呢？所以他一直避免在溫知面前提起元帥，但倘若到不得如此的地步，他也不會猶豫。

無論是這一世的唐白榆，還是那一段記憶中的溫知，都為他們做了太多。如今元帥身死，溫知也成了如今這樣孱弱的少年模樣，他們不會再退縮一步，不會再讓任何傷害發生。

……

另一邊醒來後，一刻都沒耽誤，就開始同樣關注這件事的溫知還不知道，被曾經的唐白榆囑托過的周南歸已經動了要聯系他那些熟人，并且坦白他存在的念頭。

當然，他也不清楚，有兩個難搞的熟人外加一個更加難搞的智腦馬上就要來這個偏遠的三等星球了。

溫知還在研究了一遍記錄下來的仿蟲族母皇信息素武器，以及那隻混種蟲族的數據，他大緻确定了那背後的組織目前的研究進度，以及這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作品”缺漏之處和攻破辦法。

這些花了溫知不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