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置身于這激情澎湃的海洋中，内心的激動與喜悅如這震天動地的呐喊一般，洶湧奔騰，一浪高過一浪。身邊的婉清竟全然不顧形象，與那些熱血沸騰的少男少女們一同振臂高呼：“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她雙頰漲得通紅，每一個字音都帶着破音的尖銳，那揮舞的手臂虎虎生風，帶動着身體也微微搖晃，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傾注于這呐喊之中，那樣子比任何一位觀衆都要瘋狂，絲毫不顧一個年過半百的大學女教師應有的光輝形象。我連拽了好幾次，才把她高高舉起的右臂拽下來。然後，她猛地趴到我耳邊，帶着難以抑制的興奮與自豪，聲嘶力竭地說：“老頭子，我就說咱家海天厲害吧！這絕對是一個颠撲不破的真理！”
這場被海天點燃的狂歡足足持續了五分鐘，在高音喇叭聲嘶力竭的數次制止與苦口婆心的輪番勸說之下，那沸騰到極緻的場面才如退潮般勉強恢複了些許平靜。比賽得以繼續進行，然而場上的局勢卻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轉。中文系當機立斷，重新調遣主力隊員披挂上陣，而教練那擲地有聲的一聲令下——“圍繞着海天去打”，瞬間讓海天成為了整支隊伍的絕對核心與靈魂樞紐。此刻的海天，終于得以毫無羁絆地盡情施展他的渾身解數與全部本領，似一把利刃直插進對方的要害部位。無論是高速的突破推進，還是巧妙的變向過人，亦或是在人群中的閃轉騰挪，他都能應對自如，遊刃有餘。尤其是投籃更是一絕，無論距離遠近，無論跳投還是後仰投籃，出手角度與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那弧線就像經過精密計算，劃過天空後準确地墜入籃筐的懷抱，仿佛手中的籃球已被他賦予了靈魂，與籃筐之間有着一種神秘的引力，隻要他一出手，進球便成了大概率事件。甚至有一次，他身體已經如一陣疾風掠過了籃筐，卻在背對着籃筐的刹那，手腕輕抖，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仿佛自己找到家門一般，穩穩地墜入籃筐。這驚人一投瞬間驚呆了衆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啊——”婉清甚至在我耳邊悄悄嘀咕了一句：“咱海天莫不是後腦勺上也長了雙眼睛？”
這樣優異的表現，讓海天迅速凝聚起一種強大的氣場。這種氣場不僅讓隊友們對他信心倍增，把球頻繁傳給他，更令對手們莫名膽寒。其實，海天的那一記扣籃，已經震碎了對方的鬥志和信心，所以球一旦落入海天手中，對方球員便如臨大敵，緊張之色溢于言表，眼神中滿是忌憚與畏怯。每次他起跳投籃，對手們甚至會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仿佛懼怕他再來一個單臂扣籃。一對一防守已經對海天形同虛設，而若兩三個人來協防，又會在慌亂中露出破綻，給中文系其他隊員可乘之機。這個時候，海天的智慧便在場上發揮了作用。他絕非僅靠蠻勁和技術打球，而是用敏銳的頭腦掌控全局，尤其是傳球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總能如手術刀般精準地撕開對手防線，助攻隊友得分。所以他即使沒有戴着那個隊長的袖标，也自然而然地擔負起指揮全局的重任。隊員們如服從權威般下意識地聽從他的調配，跑位、擋拆、進攻，一切都變得井然有序。中文系的進攻組織愈發犀利高效。比分差距如沙漏中的細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短短十分鐘内，中文系如猛虎出山，狂得二十八分，而對手僅得兩分。比分的差距縮小到僅有一分。觀衆們的熱情被徹底點燃，幾乎所有人都激動地站起身來，他們或振臂高呼，或滿臉漲紅地呐喊，那洶湧澎湃的聲浪似要沖破場館的穹頂。連主席台上原本正襟危坐的領導們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動，紛紛離座，引頸注目這場激烈的賽事。中文系的觀衆們扯着嗓子，聲嘶力竭地為球隊加油助威，每一次進球都引發一陣海嘯般的歡呼。其他系的觀衆也被這熱血的氛圍感染，紛紛加入到中文系的加油陣營中，為他們呐喊助威。化學系的一些女孩子，雖在本系男生的怒目而視下不敢明目張膽地為海天歡呼，但眼中那一絲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海天進球時那暗自的激動，早已将她們内心的傾向暴露無遺。而化學系的男生們，也似被抽走了精氣神，加油的口号聲愈發微弱，鬥志逐漸消散。
最後三十秒，比賽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化學系還保持着一分的微弱優勢，中文系發起了關鍵的一輪進攻。球，再次傳到了海天手中。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焦急與緊張，穩紮穩打地帶着球過了半場，在最後十秒的時間裡瞅準時機，如獵豹般迅速帶球沖到籃下，眼看又是一個跳躍投籃，化學系無奈之下，隻得采用犯規戰術。中文系獲得寶貴的罰球機會，隻要兩罰全中，中文系就将在這場驚心動魄的揭幕戰中，實現驚天逆轉。
場上的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就如繃緊到極緻的弓弦，仿佛隻需輕輕一碰，就會引發山崩地裂般的震顫，空氣好似被施了魔法，刹那間凝固成冰。當裁判把球交到海天手裡的那一刻，原本如洶湧浪潮般沸騰的賽場，卻詭異般地陷入了鴉雀無聲的死寂。每個人都像是被點了穴，雙眼圓睜，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海天手中的球，身體前傾，脖子伸得老長，仿佛自己的目光能為球指引方向。我緊緊攥着衣角，手心裡全是冷汗，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好似要沖破胸膛。身邊的婉清眉頭緊鎖，牙齒輕咬着下唇，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胸前，指節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場上的隊員們更是如臨大敵，他們站在罰球區兩側，雙腳微微分開，屈膝彎腰，重心下沉，肌肉緊繃，眼神中滿是緊張與專注，死死盯着海天的一舉一動，仿佛隻要海天稍有動作，他們就會像獵豹般迅猛撲出。連裁判都被這緊張氣氛所籠罩，原本例行公事般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而專注，呼吸似乎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如履薄冰的緊張局勢。
隻有海天穩穩地站在罰球線上，他微微擡起頭，深邃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波瀾，面龐平靜如水，仿佛周圍如淵薮般的緊張氣息都無法将他浸染。他輕輕拍了兩下球，那節奏不疾不徐，像是在與自己的心跳同步，又似在安撫着全場躁動的靈魂。緊接着，他緩緩屈膝，身體下蹲，肌肉線條在隊服下如獵豹般蓄力，每一寸力量都在悄然凝聚，持球的右手高高舉起，五指自然分開，将球穩穩掌控，手臂與身體形成完美的夾角，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他眼中隻有那高懸于前方的籃筐。随着一聲輕微的發力聲，他手腕輕抖，球如離弦之箭脫手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近乎筆直的抛物線。籃球在空中旋轉着，帶着所有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向着籃筐飛去。“唰”的一聲輕響，球空心入網，沒有絲毫觸碰籃筐邊緣的顫抖，幹淨利落得如同他沉穩的心境。
刹那間，原本寂靜得如同空谷的體育館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文系的觀衆們像是被點燃的二踢腳，瘋狂地跳躍起來，他們揮舞着手中的旗幟和标語，臉上洋溢着狂喜與激動，口中高呼着海天的名字，那聲音彙聚成洶湧澎湃的聲浪，似要将體育館的穹頂掀翻。隊友們也一掃之前的緊張，一個個如同孩子般蹦跳起來，他們相互擁抱，用力地拍打着彼此的後背，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如同春日暖陽，眼中滿是對海天的欽佩與感激。而化學系除了那些女孩子們暗自慶幸外，其他觀衆和隊員們則大多一臉落寞，眼神中滿是不甘與失落，少數人仍在為自己的隊伍加油打氣，但那聲音早已被淹沒在如潮的歡呼聲中。
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心中那種緊張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中文系終于追平了比分。隻要海天的第二罰能夠命中，中文系就将反敗為勝。即使不能命中，把比賽拖到加時階段，也依然有取勝的機會。可身邊的婉清雙手卻依然緊緊交握在胸前，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海天，嘴唇微微顫抖，似乎在無聲地為他祈禱，眼神裡滿是期待與一絲難以掩飾的擔憂。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海天這至關重要的第二罰，其分量之重足以決定整場比賽的走向。此球一旦失手，即便之前海天做出了再多努力與巨大貢獻，人們都不免會深陷遺憾的泥沼，賽後的輿論也會将焦點聚集在這遺憾的瞬間，那些原本對勝利充滿渴望與期待的熱情，會被失落的陰霾所籠罩，而勝利女神擦肩而過的歎息，将久久回蕩在每一個心系中文系球隊之人的心中。
裁判再次将球交給了海天，整個體育館再次陷入到緊張的氛圍之中。每一名觀衆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似乎生怕自己的氣息會幹擾球的走向。我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在微微顫抖，眼睛死死地盯着海天。婉清更是緊張得緊閉雙眼，将頭埋在我的肩上，雙手緊緊拽着我的衣角。海天依然沉穩地站在罰球線上，面容沉靜如水，身姿挺拔如松。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沉穩而悠長，似在與這緊張的氣氛對抗。然後，他輕輕拍了幾下球，熟悉的節奏聲在寂靜的場館内回蕩，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衆人緊繃的心弦上。随後，他從容地舉起球，手臂舒展，肌肉緊繃，手腕輕抖，球便帶着所有人的希望高高飛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如同一顆精準制導的導彈，直向籃筐中心奔去。“唰”的一聲，清脆而利落，又是空心入網！反敗為勝！驚天逆轉！中文系，赢了！
體育館再次成為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這聲音似洶湧的怒濤，以摧枯拉朽之勢沖破館内的每一寸空間，令場館的四壁都似乎在這澎湃力量的震顫下微微搖晃。中文系替補席上的教練和隊員們高聲呼喊着，瘋狂地沖向場内，與場内隊員們緊緊相擁，那擁抱中飽含着無數個日夜辛勤付出的艱辛與此刻夢想成真的欣慰，他們大力地擊掌，每一次擊掌都伴随着一聲飽含深情的呼喊，笑聲、哭聲、歡呼聲相互交融，奏響了勝利的最強音。海天被衆人圍在核心，他的眼眶裡噙滿了晶瑩的淚花，卻倔強地不讓其落下，臉上綻放着如陽光般燦爛而自豪的笑容，汗水如細密的珠簾，順着他的發梢滑落，在明亮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宛如一顆顆奪目的鑽石。中文系的觀衆們和啦啦隊們仿若陷入了癫狂的歡樂漩渦。女孩子們的臉龐因激動而漲得通紅似火，她們相互緊緊擁抱，眼中的淚花如斷線的珍珠般紛紛灑落，有的甚至因極度的喜悅而泣不成聲，原本清脆悅耳的笑聲此刻已被那帶着哭腔卻飽含深情的歡呼所取代。她們毫無顧忌地跳躍着、尖叫着，以最純粹、最熱烈的方式宣洩着内心深處如火山噴發般的喜悅。其他系的觀衆們也被這熾熱的氛圍深深感染，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與誠摯的祝賀。主席台上，王學珍書記和丁石孫校長面帶欣慰的微笑，不住地點頭稱贊，眼神裡滿是對這場驚心動魄、精彩紛呈比賽的由衷贊賞。中文系的嚴家炎主任更是興奮到幾近失态，他那原本光潤的秃腦門在明亮燈光的聚焦下，閃耀出格外奪目的光澤。先前所有的尴尬已如同被春風吹散的陰霾，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如波濤般洶湧的驕傲與狂喜。身旁的化學系主任孫亦梁，面帶真誠的微笑，緊緊握住嚴家炎主任的手，他的臉上全然不見一絲一毫的落寞與沮喪，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欽佩與心悅誠服，那笑容仿佛在訴說着對中文系此次精彩絕倫表現的深深敬意以及對比賽結果的坦然接納。最終，全場的歡呼聲如百川歸海，彙聚成一股雄渾磅礴、震天撼地的聲浪，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地高呼着：“中文系！章海天！中文系！章海天！”那聲音仿若滾滾驚雷，在雲霄之上炸響，一遍又一遍地在體育館的浩瀚上空激蕩回響，仿佛要将這場蕩氣回腸、刻骨銘心的勝利永遠镌刻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望着那沸騰的場景，我的雙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身體也因激動而微微戰栗。淚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雙眼，我卻毫不在意，隻是咧着嘴，臉上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那是一種發自内心深處的喜悅與欣慰。婉清在我身旁，同樣沉浸在這巨大的喜悅之中，眼眸裡閃爍着激動與欣慰的光芒，她擡手輕輕擦拭着眼角的淚花，那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着，目光卻始終緊緊追随着海天，看着他被人群簇擁，眼神裡滿是慈愛與自豪，就像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孩子終于收獲了最耀眼的榮耀，那是一種無法言說卻又在心底深深紮根的情感。
海天和他的隊友們終于被觀衆席上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驚醒。其他隊員開始分散開來，向觀衆揮手緻意。唯有海天，眼神中帶着一絲焦急，目光如電，快速地掠過一張張激動的面孔，像是在看台上急切地尋找着什麼。突然，他的目光鎖定在我和婉清身上，眼睛驟然一亮，臉上瞬間迸發出喜悅的光彩。緊接着，他如獵豹般敏捷地跳過擋闆，大步流星地跑上看台，向着我們所在的方向飛奔而來。一群熱情的觀衆立刻圍攏過來，大多數是那些激動的女生，她們有的遞上鮮花，有的拿着本子請求簽名。可海天對這一切毫不在意，他不容分說地撥開了那群人，腳下的步伐未曾停歇片刻。眨眼間，他已奔到我們面前。然後，他猛地張開那雙有力的臂膀，将我們老兩口緊緊地擁入懷中，那溫暖而堅實的胸膛傳遞着他的激動與喜悅。而後，他在我們耳邊大聲說：“伯伯，伯母，我們赢了！我們勝利了！”那聲音，帶着無盡的自豪與興奮，在我們耳畔久久回蕩，仿佛要将這份勝利的喜悅與我們一同分享，讓這溫馨感人的一幕永遠定格在時光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仿若一道熾熱的電流貫穿我和婉清全身。海天胸膛那熟悉的，火爐般的溫暖烘烤着我們的身心，而身上帶着尚未消散的汗水氣息，混合着青春的蓬勃朝氣，一并鑽進我們的鼻腔。我隻覺眼眶瞬間濕潤，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心髒在胸腔裡像被敲響的洪鐘，一下下猛烈地振蕩，震得靈魂都微微發顫。婉清的身體也微微顫抖着，她的雙手緊緊揪着衣角，臉上已滿是淚水，嘴唇微微哆嗦，想說些什麼，卻又在巨大的震撼中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擡起手輕輕拍着海天的後背，感受着他因激動而起伏的胸膛，聲音帶着一絲哽咽：“海天，好孩子，我們為你而驕傲！”婉清聽到我的話，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連忙接上話茬說道：“是啊，海天，你是我們的驕傲！永遠都是！永遠！”
海天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擁抱我們的雙臂又稍稍加力，仿佛要将此刻的深情與喜悅通過這有力的擁抱傳遞到我們心底深處。随後，他松開了手，眼中滿是眷戀與不舍，向我們輕輕揮手作别，而後轉身跑下看台，沿着賽場邊緣奔跑，不斷向四周歡呼的人群揮手示意。刹那間，觀衆席上的呐喊聲如洶湧澎湃的海嘯，排山倒海而來。一聲聲“章海天！章海天！”的高呼，似要沖破雲霄，震碎蒼穹，那磅礴的聲浪幾乎要将整個賽場從地面拔起。然而，我和婉清卻似被一層無形的屏障與這喧嚣隔絕，對那震耳欲聾的呼喊仿若未聞，隻是深深地沉淪在方才那突如其來的擁抱所帶來的情感漩渦之中。婉清失神了片刻，然後身體猛地向前一傾，一頭紮進我的懷裡，雙臂緊緊地抱住我的身體，失聲痛哭，哭聲裡飽含着漫長歲月中的失落與渴望。她在我耳邊，用泣不成聲的語調斷斷續續地說着：“老頭子，二十多年了，多少個夜晚，我都在夢中看見咱倆的孩子，他站在領獎台上，手捧着獎狀，興沖沖地朝着咱倆撒着歡兒地跑來，嘴裡還大喊着：‘赢了！赢了！’可每回一睜眼，一下子啥都沒有了，就剩下黑燈瞎火的一地空曠。然後呢，我就躺在床上瞅着房頂，心裡頭空空蕩蕩，沒着沒落的，那滋味兒别提有多難受了！可剛才的那一幕，與我夢中的情景咋就那麼像呢？我不是又在做夢吧！簡直是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就差那一聲稱呼，那聲……”她猛地咽下了後面那兩個字，把臉深深地埋進我的胸膛中，哭得更兇了。
我緩緩擡起手，輕輕搭在婉清不斷顫抖的後背上，想要給她一絲安慰，卻發現自己的手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戰栗。不知不覺，我的臉上也是老淚縱橫。往昔的日子裡，我也曾無數次在腦海中、在夢境裡勾勒自己孩子的模樣，那是一個模糊卻又充滿期待的形象，承載着我們對未來的憧憬與無處安放的父愛母愛。而如今，海天的面容、他的身影、他的每一個舉動，正一點點地與我心中那個孩子的形象重合，如同拼圖的碎片，逐漸拼湊出一個完整且鮮活的“孩子”，幾乎将我心中原本的那個模糊的形象完全覆蓋。可是，那始終未曾叫出口的稱呼，卻讓我心中那始終沒有被說破的期待變得更加複雜和酸澀。我凝視着看台下海天奔跑的身影，嘴唇微微顫抖，忍不住輕聲歎息：“這孩子，終究是深深地走進了我們心裡最柔軟、最脆弱的角落啊。”
激動的浪潮漸漸平息，比賽雙方隊員開始在場地中間站成一排，集體向觀衆鞠躬緻謝。此時，一位頗具主持人風範的學生，邁着自信的步伐走到賽場中心，開始進行例行采訪。他似乎有着明确的目标，徑直朝着此次比賽的核心人物——章海天走去。
“章海天同學，這場比賽，你無疑是最為耀眼的那顆星，堪稱力挽狂瀾，憑一己之力實現驚天逆轉，為中文系斬獲了這彌足珍貴的勝利。此刻，你内心有何感觸呢？”主持人熱情洋溢地發問。
此語一出，全場觀衆的目光刹那間如聚光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海天身上。我心裡不禁“咯噔”一下，這問題太敏感了！尤其是主持人前面的那番鋪陳，看似稱贊，實則把海天推到了一個極為微妙且危險的境地，仿佛是在給海天設下一道言語的“陷阱”，稍有不慎，就極易給人留下驕傲自負的印象。我不由得暗暗為海天捏了一把汗。婉清也迅速從我懷裡鑽出來，抹了抹眼淚，小聲嘀咕道：“這主持人，怕不是化學系派來的吧！”
場上的海天卻依舊鎮定自若，他輕輕搖了搖頭，臉上挂着謙遜而溫和的笑容，謙遜地擺了擺手回應道：“稱我一人力挽狂瀾，實在是言過其實了。這場比賽我隻上場十三分鐘，而且我們僅以一分的微弱優勢險勝，其間任何一個進球環節稍有差池，都無法成就今日的勝利。這榮耀應當屬于全體隊員的齊心協力，屬于中文系這個大家庭，屬于整個北大的莘莘學子，屬于每一位心懷夢想的北大人！”
此語一出，全場立刻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與經久不息的掌聲。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氣，海天這番高情商的回答堪稱經典。他還是那個海天，既有樸實低調的謙遜，又有青春熱血的激昂。主持人接着抛出下一個問題：“那麼對于以後的比賽，中文系的隊伍會有怎樣的展望呢？”
海天并未即刻作答，而是本能地将目光投向教練所在的方向。教練見狀，微笑着點頭示意：“海天，你來講吧，你的展望便是我們全隊共同的目标與追求。”于是，全場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海天身上。海天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話筒，微微低頭，短暫地沉思了數秒。然後，他猛地擡起頭，雙眸中閃爍着熾熱而堅定的光芒，仿若有星辰在其中閃爍，以一種氣吞山河的豪邁姿态，高聲吟誦出那句千古名句：“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
觀衆席上再一次爆發出如洶湧浪潮般席卷一切的巨大歡呼聲。中文系的同學們情緒激昂，率先帶頭高聲朗誦起：“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那聲音清脆嘹亮，仿若洪鐘敲響，帶着青春的朝氣與無畏的豪情。緊接着，其他系的同學們也紛紛加入進來，聲音逐漸彙聚成一股雄渾的音流。賽場上的隊員們受到感染，也都引吭高歌，放聲吟誦，就連剛剛經曆失敗的化學系觀衆與球員們，也暫時放下了失落，跟着一同朗誦，失敗的陰霾仿佛被這豪邁的詩句驅散得無影無蹤。此時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由衷的欽佩與振奮，似乎在這一瞬間，這句話已深深銘刻在每一個北大人的心底，化作一種共有的信念——一種永不滿足、勇攀高峰、追求卓越的信念。它早已超越了比賽的勝負，成為了凝聚衆人精神的強大力量，在北大的校園裡久久回蕩！
籃球場内，明亮的燈光交相輝映，光芒如炬，照耀着場内熱血沸騰的觀衆，照耀着那片被汗水浸濕又承載無數希望的木地闆，照耀着海天及每一位球員那寫滿堅毅與執着的臉龐。在這被燈光點亮的世界裡，澎湃的激情如潮水般翻湧不息。哦，這個活力四溢、絢爛飛揚的夜晚，是屬于青春的，屬于激情的，屬于夢想的，屬于海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