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序感受到江時融的體溫,仰頭看他,笑眼彎彎,他正準備說什麼,透過江時融肩頭,眼角餘光突然看見側前方有人,下一秒,談序整個人僵住。
江時融感覺到懷中人的異樣,側頭往後看了一眼,不在意的收回目光,低下頭看談序,談序的眼睛盯着那一站一坐兩人,直到他們的身形遠去,消失不見,他才恍然回神,對上江時融平靜的目光。
談序時常覺得江時融的眼睛像一片幽寂的深海,初看過去風平浪靜,細看卻能看見海面之下的深沉瑰麗,讓人忍不住想探尋其中的故事,哪怕被那片深海暗湧的波濤吞噬也在所不惜。
就如同現在一樣。
談序壓着嗓子的顫抖,聲音有些喑啞,問:“剛才我看見有人過去,是誰?”
“醫院的病人。”江時融不在意地說,他攏了攏談序,伸手摸談序後脖頸,感受到掌心下面的皮膚微涼,微微皺了皺眉,跟談序說,“我們回去吧。”
談序卻沒有動,眼神實在止不住,探究地看向江時融的眼睛,想從中解讀出答案,但很遺憾,江時融不準他這樣作弊,他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一瞬間,談序腦海中各種念頭接連閃過:何旭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江時融知道了什麼,知道了多少?是江時融發現了何旭,還是何旭主動找到江時融......
衆多雜念将談序淹沒,他還生出了些退卻的念頭,既然江時融不提,那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談序點點頭,離開江時融懷抱,和江時融牽着手往回走,但沒走兩步,談序又頓住腳步,他看着江時融問:“你知道多少了?”
江時融回身看他,平靜道:“全都知道了。”
他看着談序罕見心事重重的模樣,片刻後又幽幽補充:“除了一點細節。”
談序抿唇不語,江時融勾着嘴角問他:“你要我接着調查,還是親口告訴我真相?”
他看似将選擇權交給談序。實際無論是哪種方法,江時融都能得到結果。
談序突然從心中生出一種無力感,江時融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們相愛必然是江時融彎下腰來遷就他,可他怕江時融彎腰太久會累,總想着努力追趕他,但世代累積又怎麼是他這種天譴開局憑借努力就能追趕上。
看,他努力隐藏了多年的真相,稍不留意露出馬腳,就被江時融順藤摸瓜查的七七八八。
他就連最後一點遮羞布都不剩。
談序有些不确定,輕聲對他說:“江時融,我的存在本身就是謊言。”
他的聲音很輕,整個人也好像很輕,好似一陣風就能被吹走。
江時融拉着他的手不禁用了兩分力氣,擡手撫摸談序面無表情卻滿是悲傷的臉,想撫平他皺起的眉心。
“沒關系,我喜歡解謎。”江時融回答談序。
他拉着談序繼續往回走,春寒料峭,在冬春交替時節最容易寒氣入體。
“我們回去聊,你還有一路可以想想怎麼說。”
兩人牽手往回走,江時融拉着談序的手連同自己的手一起放進大衣口袋,談序的另一隻手則在江時融的注視下放進自己的荷包。
雖然覺得兩隻手都放進口袋有點傻,但這是江時融關心他。
一路無言,兩人重回頂樓,頂樓有間房複刻了江時融在碧水天青的書房,談序還在那裡發現了自己常坐的豆包,和碧水天青的一模一樣。
定制款本該是獨一無二,不知道布置的人花了幾倍的價錢,才讓那位頑固的設計師願意再做一個一模一樣的沙發。
室内很暖和,談序和江時融都脫下了大衣,談序裡面穿着一件羊絨馬甲和白襯衫,即使生病了,他還是非常在意自己在江時融面前的形象,他總不受控制地想,要是他手術失敗了,最後給江時融留下的印象一定不能是一個邋遢虛弱的樣子。
江時融讓他先去坐,自己去倒了杯溫水給他。
談序接過杯子,雙手握着喝了一口,江時融坐到他身邊,豆包頓時陷下去一大塊,談序不受控制朝江時融滑去,兩個人挨在一塊兒。
江時融自然的攬過他的腰,談序舉着水杯,因為動作幅度大水杯中的水險些灑出來。
兩人側對着落地窗,住院部樓層不高,頂樓不過十二層,隐約還能看見樓下人行道長椅上坐着的人。
依稀可見一個人坐在長椅上,一個人坐在輪椅上。
談序很确定,剛才在高爾夫球場,何旭看見他了,是在看見他之後何旭才推着輪椅主動避讓。
江時融順着他的目光也往下看,他看不熟的人眼神中向來沒有溫度,平靜又帶着微不可察的恨鐵不成鋼對談序說:“我教過你,撒謊,要消滅所有線索和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