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六點左右,紋清把做好的菜都端上了桌,堂屋裡燈光昏暗,燈絲還時不時閃爍一下。
紋清這下傻眼了,總不能讓别人從現代化的豪宅過來,直接穿越回古代吧。
“這可怎麼辦?”紋清左看右看都不滿意。
老人道:“廚房裡有盞燭台,把它放到桌上吧。”
紋清為難道:“這好嗎?什麼年代了,還用燭台。”
“你不懂。”老人笑道:“人家不在乎這個。”
話是這麼說,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紋清隻得把廚櫃上的燭台端出,放置在桌子中間,幸而鋪了幹淨的桌布,青銅色的仙鶴型座台放在上面,倒别有一番風味。
而且關掉燈光,燭火成團隻散到桌上,把四周詭谲的環境都消隐在黑暗裡了。
堂屋的門檐下有一個碩大的燕巢,臨近傍晚燕子們都歸來,在四方的天井下來回飛舞着。
紋清擦了擦手,準備去院子裡等待。
剛一出門,便看到門外站了三個人,身着黑色衛衣的謝熒正在拿着微單仔細拍攝門樓和窗棂上的雕花。
“你來了?”紋清看向另兩個年輕的男女,得體而熱情的邀請道:“飯好了,快上座吧。”
謝熒按下快門,仔細察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淡淡道:“他們不是客人。”說着把相機遞給一旁的男人:“去下面等我吧。”
那身着白色襯衫,西裝長褲,發型剪得利落幹練的女人上前來,遞給紋清一瓶葡萄酒,笑道:“祝你們用餐愉快。”
說着便和那個男人一前一後下了翠竹夾道。
紋清捧着酒疑惑:“怎麼不叫他們進來。”
“沒關系。”謝熒跨進門檻,慢慢往堂屋裡走去,她似乎對這清代的寨樓很感興趣,一路都在左右打量。
紋清趁勢看了看手裡的酒瓶,上面滿是法文。她不懂酒自然也不懂它的價值。
謝熒來到餐桌前,毫不客氣地坐上了主位,老人端上紅燒鯉魚,笑着打趣:“小熒,你看人家可是花了心思的。”
謝熒邀她坐下:“嬸娘,辛苦你了。”
那老人聞言,高興不已:“不用客氣,既然菜上桌了,我就走了,不耽誤你們年輕人叙舊。”
紋清大驚失色:“怎麼要走呢,吃完飯再走吧,您可是我的客人呀。”
老人擺了擺手,卸下圍裙便往外走:“我忌葷,吃不得這些,家裡還有人等我呢。”
說完也不管紋清的苦苦相留,自顧出了長廊去了。
紋清站在門邊,一時間心潮湧動,隻覺得背上紮了千萬根刺又痛又麻。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聲輕笑:“行了,我不是老虎不會吃人,你怕什麼,快坐下吧。”
紋清隻得回身,坐到右首。
“你要喝酒麼?”
謝熒搖頭:“不用。”
桌上的菜在燭光下看不出什麼色彩,隻有醬醋的酸香味在鼻尖萦繞。
謝熒拿起筷子,随手夾了兩箸菜,吃相優雅而得體,她的目光被廊下穿梭的燕子所吸引,對吃食上反倒并不在意。
“都十一月了,它們竟然還在這裡。”
紋清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謝熒又道:“這座土樓很漂亮。”
聽她提到這座古建築,紋清終于有了話題:“屋子經了快五代人,裡面的東西都算是文物了。”
謝熒把目光轉到她臉上,看着她瞬息低垂的脖頸:“你是回來休假麼?”
“算是吧。”紋清聲音低呐。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害怕對方問她的工作,快到而立之年卻是一事無成,那實在是難以啟口。
謝熒拿起桌上的果汁,擰開蓋喝了口,倏地微微一窒,拿起瓶身看了看,便把它推到一邊:“準備住幾天?”
“不知道。”紋清筷子尖在碗底遊動:“等外婆病好了,我就會走。”
“唔。”謝熒沒有多問,想來别人的家事她不太在意。
桌上重回寂靜,紋清從餘光中注意客人的喜好。發現她對每道菜都是淺嘗辄止,也并不評論菜肴的好壞,似乎這隻是這場飯局的一個過場,并不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你嬸娘……”紋清輕咳了一聲,找回自己的聲音:“就是幫我做飯的婆婆,她說小時候我們常在一起玩。”
“倒也沒有常常。”謝熒看着燭光冷冷牽唇,纖長的睫毛在她臉上投下濃密的影:“有人承諾說,她每年都會回來,可惜她騙了我。”
紋清尴尬地擱了筷子:“以前的事,我真的記不清了,而且自從念四年級後,每年暑假就開始上補習班,回來的機會變得很少。”
謝熒沒有說話,她抱手倚靠在梨木圈椅上,仰頭看着房頂縱橫的橼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