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起最開始對于小崽子過去好奇的追問，現在黑澤陣根本懶得去詢問那些細節。畢竟有些内容怎麼聽，都覺得自家這個更加過分。就比如他剛剛提到的看人類和看培養皿差不多的人，難道他自己看人類就不像在看戲劇？

他在吐槽自己那些朋友沒幾個正常人的時候，就沒有想過物以類聚？他自己本身就是那其中之一？

黛麗絲從書店回來，對于那三個落地窗前喝咖啡的感覺十分推崇，看着她那樣子，黑澤熏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放下手中的拼圖看向黛麗絲：“黛麗絲，能向你探讨一個問題嗎？”

“嗯？”聽到探讨這個詞彙的時候，黛麗絲有些愣。她沒想過，自己也有一天會成為能夠跟這個有點像百科全書的家夥探讨問題的對象。

“不是什麼特别深奧的東西。”黑澤熏先給她做了鋪墊，然後捏着一塊拼圖碎片想了想：“就是，你知道新錢、老錢這類的詞彙嗎？用來劃分……階層。”

他不是很确定，這樣的定義是否出現在這個時代。畢竟美國的繁榮昌盛是一戰之後的事情。雖然一戰之前，大家都知道美國那邊有黃金，淘金熱。可那個黃金是實打實的，真黃金。大量的金礦出現在美國西部，并且因為河水的關系很容易開采。可是一戰後去美國淘金，說的就不是這個了。而是哪怕一個農民，隻要你有一百美元，你就能在美國南部成為地主，然後通過種植業來發财。

而二戰之後，所謂的淘金就成了金融、工業化的另一種代名詞。其中金融占據了主體，很多人因為二戰之前的投資在之後一躍從草根成為新的富豪。漸漸地伴随着新老富豪的财富堆積，才有了所謂的新錢、老錢、舊錢這樣的說法。

“從美國那邊過來的人會說這個，但是我們不這麼分。”黛麗絲說完又補充道：“确切的說，在學校或者說在那個圈子，我們更認可的是血脈和傳承。财富是可以重新積累的，但是家族的傳承如果沒了就麻煩了。所以，家裡面的曆史長短，才是我們真正追求的東西。當然這麼說有些理想化，畢竟光有城堡沒錢維護也是一個問題。呵呵！”

她聳了聳肩膀：“不過從美國過來的有一些家庭會說這個。二戰之前的那些過來的，會說他們自己是老錢。然後将那些剛剛富足起來，想要打入這個圈子的叫做暴發戶。但如果已經有兩代人或者和他們有聯姻的，就叫做新錢。不過我覺得，新錢這個稱呼也不過是他們對暴發戶這個詞彙的掩飾而已。畢竟，在學校很少有人會同那些人交朋友。這種行為被稱呼為很掉價的舉動。”

“但……我覺得他們其實都差不多。”黛麗絲給了黑澤熏一個很耐人尋味的笑。

黑澤熏挑眉将那塊拼圖放到正确的位置：“差不多？”

“嗯哼！”黛麗絲找了臨近的拼圖遞給他：“學校說着要友愛，家長祝賀的時候說，希望孩子能夠在學校找到自己的朋友和愛人。可實際上，大部分人從出生開始就沒有了選擇朋友、愛人甚至是未來的權利。所謂的選擇，就是被限制在一個規劃好的範圍内。這還是好一些的家長，會親切的為孩子推薦，你就得道格拉斯家的孩子怎麼樣啊？可實際上，他就是不能同威德爾家的做朋友。因為兩家是世仇一類的理由很多。可說到底，不過是利益競争而已。為了避免日後出錯，家長會在第一步就做好篩選。而教育孩子的第一步，就是讓他們明白選擇一個能夠共同前進的朋友，要好過其他。”

“共同前進？不如說共同的利益？”黑澤熏嗤笑一聲，示意她繼續。

“話是這麼說，但不能說的這麼明白不是？”黛麗絲撇撇嘴：“就好比我外公家，伊凡。”

“一戰之前，隻能是一個小地主。但因為是大革命之後慢慢積累土地發展起來的，又趕上紡織業大發展有了一番小事業。經過這麼一戰二戰的發展，也算得上是老派的世家了。傳承到我外公這一代，就不簡簡單單是想要一個伊凡家族這麼一個名号了。他想在自己的名字中間增加一個德或者一個馮。那個都可以，這樣雖然不能公然被人稱呼爵士或者公子，但卻能夠彰顯自己祖先曾經是那位有名的人物。哪怕對方是一個私生子都可以。是不是很可笑？”

“嗯……是有些無法理解。畢竟你外公家的時間，應該不算短了。隻要子孫後代不是敗家子，那麼繼續經營下去也是很不錯的。”

“所以說，很可笑啊！”黛麗絲歎了口氣：“弄一個德或者馮這都不重要，問題是當走到這個程度的時候，很多家族都會看不起新興産業和新興的人。年齡久的聚集在一起，嘲諷新興的沒有曆史，沒有傳承。可實際上，眼下真正有曆史、有傳承，并且經營的還不錯的又有幾個？實際上我外公當初很看不上我父親。”

“因為亞伯拉給荷拜因工作？”

“不僅僅。”黛麗絲搖搖頭：“他最初的想法，是希望我媽媽嫁給一個英國的貴族。這樣，我媽媽的孩子再同我舅舅的孩子結合，就能夠讓自家的血脈真正擁有貴族血脈。他管這個叫做藍血繼承。有他這種想法的不在少數，不過我父親保證不需要我母親的嫁妝，加上當時外公家在美洲的工廠需要一筆新的投資，這個婚事才算落實。可就是這樣，其實我媽媽還是覺得自己有些委屈了。她當初覺得，我爸爸還不錯确實有些心動，但更多的是因為那時候老先生身體不是很好。而先生又……很年少。這樣的情況，很有可能荷拜因最終變成亞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