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曼城人聲漸少,街道的建築陸續亮起燈,似乎是又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但一些事卻在時間規則之外,那些不被察覺的間隙之間悄然改變。
20:00,圖靈對管家交代完明天需要做的事,獨自返回實驗室,似乎在等待着白日裡收到那封拜訪信裡,約定時間的拜訪。
20:10,裝扮成學者身份的白棘四人,準時敲響宅邸大門,四個人竭力平複情緒,耐心等待着腳步聲由遠及近。
開門的是管家,四人出示了事前準備好的證件,表明來意後,彬彬有禮地請求面見教授,得到允許後才跟随在管家身後,上樓前往實驗室。
實驗室的門虛掩着,幾人對望一眼,仍是禮貌地輕輕敲了幾下門,直到屋内傳來“請進”的聲音,才緩緩推開眼前這扇門。
實驗室面積不大,好幾盞燈一并開着,将整個實驗室照得很明亮,房間靠裡的位置,白日裡所見到的那位身形消瘦的教授,如今正随意地坐在台前,右手在台上無意識地敲擊着,似乎陷入思考。
聽到幾個人進入房間的聲音,圖靈才像是從沉思之中猛然回過神來,朝着進來的幾個人點頭示意,一邊站起身,将手上戴着的手套随手去除并扔進身旁的廢棄物箱,仔細清洗幹淨手上的殘留物。
見此情形,盧錫安随即上前幾步,面對這眼前這位改變了整個人類曆史的天才,身為科研工作者的他不得不強自抑制住心中的情緒,以一種帶着尊敬的語調,對着房間内的圖靈,邏輯清晰地開口:
“圖靈博士,您最近的論文引起了轟動,我和我的同事們都認為,它對我們有極大的啟發作用,也正因此,我們專程來到這裡,向您請教一些問題。”
這番話是提前經過無數次推演後的結果,畢竟之後要說的内容,于圖靈來說并不是什麼好消息。
盧錫安在計算機科學與AI倫理領域深耕半輩子,今晚前面的對話以他為主,就專業領域與圖靈進行這樣一些學術性的探讨,阿萊西亞在一旁适時地進行補充,以此作為開場白确實是比較适合的場景。
在此之前盧錫安和阿萊西亞就已經提前查閱了許多資料,對于當時的時代特征和1954年這個時間段内的科研成果,盡量都達到比較深入的了解,況且昨天夜間到今天早晨的行動中,幾人又在大學獲取了許多有用的資料,這樣對話下來,倒也并未引起教授的懷疑。
眼看着時間已經接近20:40,隻剩50分鐘,就要到那個曆史中推測圖靈死亡的時間——21:30。
白棘和編号011在一旁,并未過多插入另外幾個人的讨論,隻警惕着來自祂的幹預。果然,屋内的讨論正熱烈,忽然幾個人幾乎同時聽到前院傳來打鬥的聲音,正與其他二人讨論的圖靈一驚,随即便要起身前往窗前查看。
如今時間接近,按照面前教授現在的心理狀态看來,至少當下他并未展示出任何自殺的傾向,即是如此,情況便已經很明顯——雖不知究竟背後是怎樣的勢力,但确實有人,不想要他活下去。
如今前院傳來的打鬥,不知究竟是祂派人前來有意阻撓,還是來自其他力量的刻意幹涉,但不管事實如何,幸而白棘提前留了心眼,囑咐了阿維侬一隊人守在這棟房子周圍,為的就是預防此種情況的發生。
阿維侬一行人随身帶着警服和警員證,就算真的遇到時間線裡前來巡查的警察,也能稍作應付,用那些東西抵擋一段時間。如今前院打鬥倒是無需擔心,反倒是屋内面對圖靈,須得想些辦法。
剛才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裡,談話氛圍很輕松,根據白棘的觀察,教授對于這四位“拜訪者”,似乎也有了些信任和好感。
見此情形,白棘當下便做了決定,她朝着主要負責提問的盧錫安做了示意,盧錫安會意,随即出聲制止住正欲起身的圖靈。
圖靈正欲起身,突然被制止住動作,心下不免疑惑,他轉過臉,眼神依舊擔憂地朝窗外瞟了幾眼。
眼前這位因“激素治療”而身形變得消瘦的天才,在戰火紛飛中洞悉了那台機器“模仿遊戲”的奧秘,一力促成人類曆史上如此重要的躍進,可對于眼下這個關乎自身性命的危機,卻從未有所察覺,隻那雙藍色的眼眸之中,透出困惑的樣子。
事已至此,盧錫安反倒是心中升起一絲悲戚,他竭力壓下心中情緒,雙眼直視着他的眼睛,鄭重地對他緩緩道出真相:
“教授,請寬恕我們的冒昧,今天這次拜訪,除了剛才的問題之外……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似乎是覺察到他語氣中的鄭重,圖靈将頭轉向窗外,耳邊聽着那刻意壓抑着的打鬥聲響,他隻稍思考了一會,便仿佛猜到了大緻的方向。
圖靈的身體重新緩緩坐到椅子上,他藍色的眼眸逐一掃過眼前的幾個人,從他們的臉上,他找到了些答案。
半晌,眼前這位皮膚蒼白的教授重新開口,語氣沉靜,像是在很久之前,便已經預感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