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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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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跑了多久,季沉方才歇了下來,又不知怎得誤入什麼人群裡,被裹着擠到了一處柳樹下。

那頭寫着“烏柳台”。

這棵柳樹在這裡不少年頭了,被當地人稱作觀刑柳,因為這個台子是用來處決囚犯,行刑示衆的地方,望江縣也有,不過并沒有設在這麼人群密集之處。

季沉遠遠瞧見,

烏柳台下枷着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蓬頭垢面,滿身髒污,嘴唇幹裂地滲出來血,穿着粗布麻衣,脖子上戴着重枷,在滿是沙塵的土地上跪着彎腰,手上捏着一根細短木棍,就這麼臉都幾乎要貼到地面的上了,她依舊在地上戳戳畫畫。

季沉知道,她在受“淩衆”之刑,這期間每天都會有人來一趟喂食喂水,但也就是匆匆往她嘴裡塞上幾口便離開,而她則要在這各個地方跪上半月,靠着聊勝于無的飯食苟延殘喘,忍受爆曬雨淋,路人唾罵。烏柳台離路邊很近,甚至路邊的人伸手都能過去撕扯她的頭發,但這些都不會有衙吏在意。

因為這種刑罰,專門就是為了羞辱,用于整治那些離經叛道又不至于死刑的人。

有人在起哄,問她在寫什麼,笑聲裡盡是嘲弄奚落,甚至挑釁。

“你一個賤婦,裝什麼呢,難不成還在給自己寫狀紙不成。”

“我還頭一次在烏柳台見女人上枷呢,怎麼不一頭碰死,在這裡丢人現眼,我要是她家裡人,必然不會讓她跪着這裡,我必親手掐死她,真是家門之羞啊。”

“誰說這裡沒女人上枷,前年不是還有個娼婦在這裡跪了十天麼,和人通*奸,還不知悔改,理直氣壯的跪在這裡,最後被人半夜勒死了,當真是該!”

來看熱鬧的人頭攢動,議論紛紛,又說又笑,把裡頭的受罰的人當作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看守烏柳台的差役早就司空見慣,隻要不當着他的面弄死這個女人,他都可以當作無事發生,等晚上差事一卸,他就管不着了,至于這女人,有的是罪受了,沒有人看管,可以被人肆意虐侮。

台下的女人支起身子,用盡全身力氣托起重枷往旁邊挪了挪,将地面上的寫的東西給圍觀之衆看。

她并沒有受那些污言穢語的影響,望向人群的眼神也沒有罪孽深重之人的怨毒,反而像在尋求理解一般,頹然中遊于物外。

外頭的人都踮起腳尖,想看這女人在搞什麼名堂,竟在地上寫寫畫畫一個晌午。

為首的男人先瞧清楚了,悻悻轉頭頓感無趣:“這瘋婦,在那畫圈呢。”

衆人看到,也紛紛唾棄,不少人覺得無聊,想着散了。

不知誰念叨了一句:“莫不是在行詛咒之術,在咒我們吧。”

此話一出,不明就裡的人立馬附和,将随手撿起的石頭砸向她,意圖留住自己的福報,讓這瘋婦人停手。

這個婦人被亂石打砸,乍然的疼痛讓她措不及防,結結實實忍受這“懲誡”。她蜷在地上,喉嚨發出嗚咽:“不是的,不是的。”

“一六同——” “二七同道——。”

“三八為朋。”“四九——。”

“五十同途。”

她滿臉是血,口齒不清。說出這些話後,反而被砸的更慘,被認為口出咒言,更是可恨。

人群罵夠了,那女人也不再做聲。

她似乎年齡不小,掌上有不少老繭,能看出來是個經常務農事桑,清苦勞碌的人,衣着單薄樸素,滾了一身塵垢。

她在哭。

她匍匐在地上默默抽泣,顫抖着身子哽咽,後有掩面号恸,滿是淚痕。

沒人在意她,可人群裡突然傳來了一句清脆的聲音,在這嘈雜喧嚣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你寫的數,它很有意思。”

“上下,左右,斜方,相足後,都為一十五,減後,都為五。”

聲量不高,她剛好能聽到。

那婦人鼻口出血,不少糊在臉上,聽見此話,她猛然擡頭。

她在人群裡找尋,眸裡詫然的欣喜,如同在困厄裡有了一絲慰藉。

“對,對,你說的對。”

趙素看見了那個出聲的小姑娘,她戴着鬥笠,被擠在人群中。

她有些瘦弱,眼神卻清清亮亮,正饒有興趣地墊腳看着她畫在地上的數圖。

“一六在北,三八為東,二七于南,四九位西,五十居中,剛剛好。”她重複道。

趙素啞着嗓子,無比歡喜,指着地上的“數圖”道:“這叫河圖洛書,至簡至易,卻能洞數理之變,可觀無窮。”

季沉心下也是豁然,剛才她想了許久:“原來如此,其中變化,當真有意思。”

趙素胸口翻騰,想同這個小姑娘對說幾句話,卻被趕來的差役一腳踹翻在地:“又在胡言亂語,知府大人交代了,若你再敢胡言亂語,便就要受杖刑一百,你自己掂量掂量。”

“身為人妻,就該好好料理家事,相夫教子,你既然是田婦,就隻管種好莊稼便是。”

“不好好守本分,還妄想丈量天高海深。”

“這天之高,海之深,豈是你這田婦能想的。”

“真是不知所謂。”

趙素被踹在地,吐出了一口血,也沒有敢反駁,隻是默默起身繼續跪坐在地,她的手指短粗,已經腫脹不堪,握着的木棒也掉落在地。

她差點忘了,她被判有罪。

一介農婦,山中小民,竟然敢仰觀星河之變。

而另一邊,季沉脆生生道:“天之高,海之深,也不是不能衡量。”

“泰山之高能算,山海亦可。”

趙素擡頭,對她的這番話,很是觸動。

那差役握着刀,走向季沉:“你可知道,你現在說這話會有什麼下場。”

“你是想犯跟她一樣的罪嗎?”

季沉思考片刻,對着那差役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她沒有罪。”

“你說什麼——”

季沉重複道:

“我認為她沒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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