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青橙這次來的突然,她沒有做好要看病的準備。
林和園似乎也忘了自己是個醫生,他嘴裡的話題漸漸跑偏,從付青橙的貧血轉到付青橙的個人感情。
“其實我一直挺想撮合你們的,隻是那個時候你有男朋友,老話說甯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所以我就沒有跟你提,現在你既然分手了,不妨跟我侄兒見一面,看看你們合不合适。”
付青橙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
和蘇斐沒有分手的時候,也有不明情況的師長喜歡給她介紹對象,措辭和林和園差不多。
那個時候她是怎麼拒絕的?
說自己有男朋友。
現在呢?
腦海裡出現一張五官分明的臉。
付青橙心裡蓦地一跳,甩甩頭,她抓緊放在長椅上的手。
不能再想盛放了,他變心了,不值得自己再把他放在心裡。
“我這個侄兒條件很好哦,而且他從來沒交過女朋友,是一張白紙。”
林和園自然不知道她心裡在想盛放,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同意,趁熱打鐵,他從桌前轉過臉,繼續在後面說。
“正好你兩在一個學校,見面也方便。”
林和園為付行山診治三年,和他們家可以說十分熟悉,付青橙知道他不會誇大其詞,可是讓她貿然去見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男孩子,她心裡并不情願。
“這,這不太好吧,我交過男朋友,也許他會介意。”
不好直接拒絕,付青橙想了想,找了個借口說,“他既然是白紙,那應該找個沒談過戀愛的女孩子。”
現在男女交往流行一種不說破的潛規則,報紙找報紙,白紙找白紙,雖然她和蘇斐沒有發生什麼實質性的關系,可是戀愛關系擺在那,在身份上,她不是完全意義上的“白紙”了。
林和園五十歲出頭,思想卻沒有上一輩人的守舊,聽付青橙說完,他不在意地咂咂嘴。
“嗨,這算什麼,談戀愛又不是犯了天條,下一任隻能從有感情史的男孩子裡找。”
林和園雙手支在桌上,偏頭看着她,“你這個小橙子,說起來還是京大的高材生,怎麼思想比我們這些中年人還古闆。”
付青橙沒說話,抱緊懷裡的背包,她無聲地坐在椅子上。
林和園是醫學界大拿,除了醫術精湛,話術也是一等一高明,瞧出付青橙不情願,林和園以退為進,又換了種說辭。
“既然你現在不想見......那這樣吧,我先給你備個案,如果以後你覺得可以見面了,我再安排。”
這句話其實是在給她找台階,付青橙聽出來。
她猶豫地怔了一秒,林和園一直在看她的表情,見她神色松動,停了一瞬,又慢慢地說,“其實我也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我也有兒女,知道做父母的心,總是盼着自己孩子好的,何況橙子同學你這麼優秀,應該好好物色一個男朋友。”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付青橙不方便再拒絕,點點頭,她給面子地露出一個同意的表情。
“好。”
“那我們就說定了,如果以後你準備相親,第一個先考慮我侄兒。”
說完最後一句話,林和園腳踩着轉椅轉到桌前,打開電子病曆寫診斷。
“光顧着說話,忘了正事,我給你開一副紅棗山楂茶,固本培元,還有,最近一定注意休息。”
*
拿了方子,付青橙推開診療室的門。
梁渡沒走,他靠着飲水機旁邊的廊柱,單手擎着手機在打電話。
他站的方向正對診療室的門口,聽到裡面傳來開門聲,低聲和那頭說了句再見,按掉手機。
付青橙忽然想起在山莊時他說自己出來有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人談公務,付青橙遲疑地停在走廊另一頭,沒有過來。
病區人來人往,有老人攙扶着從後面走過,付青橙看了一眼,朝旁邊退開一步。
休息區的長椅坐滿了人,付青橙手裡攥着就診卡,對梁渡做了個手勢,告訴他自己要去一樓藥房拿藥。
梁渡已經把手機揣回兜裡,他腿長腳快,還沒有等付青橙轉身往扶梯走,人已經從後面跟過來。
“醫生怎麼說,中藥要放在醫院熬嗎?”
梁渡還記得她說的話,走在她左邊,他轉頭問她。
付青橙沒想到他記性這麼好,她怔了一下,新開的病曆拿在手裡,她低頭看了一眼,模糊嗯了一聲。
“那我可能不能在這陪你了,我還有個會,要回公司。”
梁渡手插着兜,扶梯的滾動台階上來一批人,梁渡看了一眼,扯着她往旁邊的下行樓梯走。
“沒關系,我自己在這等就好了,而且醫院也有寄送服務。”
付青橙隻想回學校,她說,“反正這離學校也不遠,出了大門就有地鐵。”
“可是你不是不舒服嗎,要不,我打電話叫盛放過來?”
梁渡看着她,“剛才我跟他說你回學校了,他應該還有兩個小時到京大,如果你想他來這,我可以發信息給他。”
提起盛放,付青橙的表情又開始不自在,她攥緊握着病曆的手,忽然想起兩個人在車裡的對話。
“你幹嘛又騙他,明明在車上你不是這麼說的。”
她記得清楚,他說的兩個建議,一個是告訴盛放他們去中醫院,一個是說自己不想見他。
梁渡當然記得,他笑了一下,回答,“此一時彼一時,而且我已經跟你證明說出去的話可以收回來,所以車上說的話就不算數了。”
這是什麼意思?
是把話語權交到她手裡嗎?
付青橙不懂他腦子裡在想什麼,她和他站在同一個滾動台階,她往旁邊挪了一步,轉過頭。
“你什麼意思,你是想在我和盛放之間做傳話人嗎?”
他圖什麼呢?
“不是傳話人,是考驗他對你夠不夠真心。”梁渡說,“現在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付青橙不明白盛放對她真不真心怎麼就對他很重要了,按照他和盛放的關系,不應該是考察她對盛放的心嗎?
怎麼他反而颠倒過來?
她臉上露出疑惑,梁渡看着她,低頭,“不懂?”
不想承認自己沒聽懂,付青橙怔忡着沒回答。
然後她就看到梁渡笑了一下,下行扶梯側對着一扇玻璃,随着滾動台階往下滑行,一束陽光壓過玻璃,正好落在梁渡側臉。
“因為盛放是我情敵,所以他的感情狀況對我很重要。”
情,情敵?
付青橙一愣,昨天在走廊看到的那幕調情場景再一次鑽入腦海。
他說的是那個栗色卷發的女孩子嗎?
應該是吧。
那個女孩能出現在合影裡,多半也在度假中心持有股份,梁渡作為老闆,不可能不認識。
一些關系浮出水面,很多不能理解的事似乎也有了答案,怪不得梁渡要一早離開度假中心,想來也是不想看到他喜歡的女孩子和盛放雙雙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