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谕瑾嗯了一聲,用那種“所以為了成片,不管我死活是吧?”的眼神看着她。
夏知惜咳了一聲,舉着相機:“你看,我肯定把聚焦點對準你,給你記錄這難得的運動會時光,畢竟,這不是高三最後一次運動會嗎?”
沈谕瑾垂眼看着她,可有可不有地點了點頭,也換了招數:“你不是很寶貝你這相機,進水怎麼辦?過去别人可不管你是不是高三的,照砸不誤。”
夏知惜心想,這還不容易。
然後,沈谕瑾就見這人從一旁的背包裡掏出一個疑似塑料袋的東西,麻利地往相機上一套,整個相機都被塑料包裹,隻留鏡頭在外邊。
沈谕瑾看了眼裹上塑料雨衣的相機,又看了眼乖乖擡頭瞅他的夏知惜。
“……”
沈谕瑾神色複雜:“你這真是拿相機當人看都不拿我當人看啊。”
夏知惜有些不好意思:“它貴嘛。”
沈谕瑾輕笑一聲,嘴角勾着睇着她:“那我呢?我是垃圾?”
夏知惜撇了下嘴,心說這人真是,自己說她寶貝這相機,真寶貝了,反而第一個不樂意。
但她不敢說。
夏知惜沉思幾秒,想到了:“你是沒它那麼脆弱的無價之寶。”
沈谕瑾撩起眼皮看她:“真的?”
夏知惜滿面真誠地哄他:“真的真的。”
沈谕瑾勉強滿意了:“我有個條件,你答應了我就帶你過去。”
夏知惜點了點頭:“你說。”
沈谕瑾懶洋洋指了指她的包:“穿上。”
夏知惜低頭去看,是包裡的外套,昨天她穿着短袖就來學校了,結果十月宴海清晨真的挺冷,今天她就長記性帶了件薄連帽外套,中午熱了就給脫了放包裡了。
夏知惜瞅了眼頭頂的太陽,又瞅了眼面不改色的沈谕瑾,嘀嘀咕咕地把衣服穿上。
這樣還沒完。
“拉鍊也拉上。”
夏知惜嘀嘀咕咕又拉上。
“帽子戴上。”
夏知惜不可思議看他一眼,換來對方無辜的一眼,皺着眉,也不嘀咕了,兩手一伸把帽子戴上。
她看着沈谕瑾,眼中寫着“這下行了吧?”
沈谕瑾輕笑一聲,兩手攏住夏知惜帽子上的繩往裡扯,像她隻給相機的鏡頭露個口似的,也隻給她臉那部分留着口子,衣料的觸感摩擦過她的耳尖和額際,帶出微癢的感覺。
沈谕瑾用兩條繩随手在前頭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這才滿意的收手,低頭笑着沖圍出臉像是個布娃娃的夏知惜說:“走了,記着你說的,聚焦點都得是我,大攝影師。”
得虧夏知惜臉小,臉型還是标緻的鵝蛋臉,這麼被霍霍,反而顯得眼睛圓潤,打眼瞧去挺可愛的。
夏知惜伸手揉了下好似被衣料摩擦得發癢發熱的耳廓,本來想沖沈谕瑾嘀咕的話噎了下去,在沈谕瑾奇怪她怎麼還沒跟上回頭找她前,默默拎着相機跟了上去。
兩人過去沒二十分鐘就屁颠屁颠,跟被狗追似的跑回東邊這處操場。
不為什麼,高三操場那邊還是熱熱鬧鬧,沈谕瑾夏知惜兩人才入場迎面就來個水球,還是正巧躲附近的越朝晏扔的。
沈谕瑾搶了他手裡的庫存水球,就加入了戰場,順便坑得越朝晏給人扔成落湯雞。
場面一派亂糟糟的大混戰。
一切亂得很沒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有學生把正巧路過的郭揚肖給砸了。
人秃鵝四十好幾了,任職主任也有好多年了,第一回被學生砸水球,整個人都懵了。
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就炸了,整個人那是氣得火冒三丈怒發沖冠啊。
他指着離自己最近的學生就開炮:“運動會激昂向上,純純讓你們釋放青春,你們瞅瞅你們又在幹嘛?!一玩二耍三砸的,還扔水球,你們還是高三的嗎?啊?!我看你們才上中班!”
遠點的地方,不知道哪個神經病杠精嚎了一嗓子:“郭主任,幼兒園三級是大班!”
“我能不曉得?你們這德行還想大班?!”郭揚肖伸手到處指“你你你,還有你,三班五班,一班也有人?還有A班的是吧?!都給我過來,跑什麼啊,啊?!給我停下!”
傻子才不跑,癫子才停下!
一分鐘不到,南面操場的人作鳥獸散,大難臨頭東南西北飛,過來參加比賽得都能離秃鵝有多遠就多遠。
除開幾個被秃鵝死命拽住,隻能含淚立在哪兒的倒黴蛋,能跑的都跑了。
沈谕瑾和夏知惜這倆,早在看到秃鵝那一刻就往外跑了。
兩人跑到一處栽着許多小樹的鵝卵石小路,半點聽不見秃鵝怒喊後,沈谕瑾這才松開握着夏知惜手腕的手。
兩人停下,靜靜對視一眼,下一秒都憋不住笑了起來。
沈谕瑾撥了撥沾濕水的額發,滿不在乎地露出飽滿的額頭,看着夏知惜:“現在拍滿意了?”
夏知惜笑得很燦爛,不明顯的梨渦陷下去,巴拉巴拉就是一頓誇,說沈谕瑾特别出片,什麼塞納河畔的春水,喀納斯湖的波光,不要錢一樣說出來。
沈谕瑾哭笑不得聽她一頓天花亂墜,無奈喊停,示意她可以了,再說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麼人間絕物了。
夏知惜脫了外套,除去頭發鬧得有點亂,還是清清爽爽一個人,沈谕瑾就有點慘不忍睹了,本來隻是有點濕的黑衣服,濕了大片,微微貼着身體,連少年身前慣來掩藏得嚴實微薄的六塊腹肌都透出輪廓。
好在他穿的黑衣服,不近點看也看不出來。
因為時間近中午,兩人也沒再回班級看台,夏知惜班級最後的項目就是接力,剛剛去南面操場前,她順路瞅了一眼。
兩人合計一下,給不知跑哪兒去逃難的越朝晏發了條微信,就相伴往大門走,昨天楊婆婆特意叮囑,讓三人今天照舊過去吃午飯。
路過南面操場的時候,沈谕瑾特意去拿了自己的外套,大中午不怕熱一樣罩住短袖。
彙合時,他不出意外被越朝晏笑了,就這樣也沒打算把外套給脫了。
夏知惜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時不時看過去的目光,把她想不要臉耍賴讓他脫上衣,給她拍半身照的想法透露出去,才讓對方哪怕受熱,也要寶貝好自己的清白。
雖說上午郭揚肖那一吼,讓高三的衆人收斂了幾個小時,但距離閉幕式越近,南面操場那股肆無忌憚,熱鬧熱烈的氣氛越發擋不住。
南面操場瘋鬧一片,又是彩花又是氣球,反正最後衛生都是學生自己收尾,老師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是高中的最後一次運動會,暫時讓這些小兔崽子放松兩天,稍微瘋一下,明天就把他們的狀态給罵回去就行。
其他年段的學生,聽說南面操場熱鬧的盛況,也連連呼和明年也要這麼鬧騰幾下,畢竟是高中最後一次運動會,一定要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最後一次運動會…
夏知惜仰頭看着,從南面操場位置飄起來的氣球,心頭的情緒像被吊在那随着時間遷移,晃晃悠悠飄遠,最後變成一個肉眼可見的小點的氣球尾巴上,随着風一蕩一蕩的。
像是怅然若失。
她眨着眼睛,把目光從那再難以瞧見的小黑點上移開,低頭看腳邊的地面。
明年的這個時候,她好像就再也不能在宴海一中見到沈谕瑾了,甚至可能是在宴海也…
那股斷續綿密的思緒,還不及随着秋日傍晚的涼風,卷得兜頭罩身,周邊的同學們發出爆和,笑鬧聲,瞬間灌腦驚神。
在夏知惜來宴海一中的第一個運動會,高二A班取得了高二第二名的名次,把大家高興壞了。
高三A 這回倒是隻得了第三名,前兩名都被暑期加強集訓的志崇藝體班包圓了。
運動會過去,就是重新步入正常的高中生活,時間漸入十一月,氣溫漸涼,宴海一中的學生,瘋完得痛快,投入學習也快,班級的學習氛圍就沒差過。
不過,十一月中旬,某個周末早晨,沈谕瑾的生活迎來一次沖擊。
原因無他,一貫乖巧的夏知惜,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