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問題對于故離來說答案不言而喻:“當然不會。”
“哦——”喻扶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原來仙君是看上我這涅槃脈了。好說,雖然早在幾百年前仙君就于我反目成仇,但多年來你捅過我不少劍,我也重傷過你那麼幾次,咱們也可以算是‘同生死共患難’了。結不結契的日後再議無妨,仙君要是想棄明投暗,我随時恭候。”
這一番極盡颠倒黑白混淆陰陽之能事,也算開了故離的眼。再與魔頭多言幾句,恐怕待會兩人的道侶契就要從他口中無中生有出來,當真可怕。
見垂挂的玉令剛好晃到眼前,故離便一伸手,開門見山道:“還給我。”
喻扶辭反應奇快,一擡手,玉令剛好讓過故離指尖,他語氣姿态都是實打實的刁蠻專橫不講道理:“到我手裡了就是我的,不給。怎麼,傾河仙君還怕離了這秘籍就攻略不了我,不能順利抱得道侶歸了?”
故離再度驟聞這沒臉沒皮的驚人之語,手裡又探了個空,重心一歪,不巧扯到了先前守城落下的傷,本要去夠玉令的手立時握住欄杆,另一手捂住嘴,悶咳幾聲。
餘光見眼前人影幾乎在同時晃動一下,竟有些像個搶身過來扶的動作。可等故離咳完擡頭,魔頭仍站在原地,連那副讓人惱火的挑釁姿态都沒變,隻是一隻修長有力的手伸到近前,初初一看還真像是往她的手腕下方扶過來的。
但魔頭又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當然不可能大發善心攙扶她,那隻手最終穿過欄杆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牢牢固定在欄杆前。
兩人距離頓時不足寸餘,隻有幾根欄杆擋在中間,近到能看清彼此的睫毛。
喻扶辭低頭,臉上沒了笑意,輕聲吐字:“其實這也不失為一個選項,不是嗎?你看你,當初非要選擇與我作對,如今可撈着了什麼?屈居人下朝不保夕而已。
“現在為時未晚,與其等不知何年何月才會行動的玄蒼來救你,不如自謀出路。比起在那些守城修士的小命和玄蒼陣法機密間掙紮,這第三條路顯然劃算得多,故離。”
這聲音輕柔得不像魔頭,更像一個親密的老友循循善誘,亦或來自深淵精怪的蠱惑,再配上他那張绮麗缱绻得天獨厚的臉,幾乎能聽得人心旌暈乎乎地搖蕩。
故離猛地抽手,沒能成功,手腕略僵,聲音冷得仿佛剛剛參禅歸來:“絕無可能。”
喻扶辭大概是過了挑撥宿敵玩的勁頭,這麼幾次三番标準的不識擡舉下來,他最後一點難能可貴的耐心也徹底告罄,魔頭兇狠頑劣的真面目畢露無餘。
“真是鐵骨铮铮,一如往昔啊。既然這樣,那傾河仙君就自己待着好好想一想,是畫圖,還是給那幾百個雜碎收屍吧。”他冷哼一聲,随手扔垃圾般将故離的手甩開,盯着她的眼睛放緩聲音道,“僅限今日,過時不候。過了時間,我會親自代勞,幫你選一個出來。”
魔頭拂袖而去,空蕩的牢獄隻剩故離一個人。她退後幾步,坐回木闆床上,臉上不見懊惱也沒有憤怒,白水般清淡無聊,眼簾半阖,顯得有些疲倦。
雖然被尊稱一聲仙君,但她并不是什麼窮講究的人,剛準備湊合躺下休息一會,忽然察覺不對。
一身衣服雖然換過,樣式卻跟之前的差不多,也是白色為主,隻有用來束腰的縧帶是雲水青。此刻那條縧帶垂下的部分忽地無風自動,有生命般蜿蜒向上,直朝她垂在床沿的手而來!
金丹自爆雖被半路殺出的喻扶辭強行截斷,金丹上的裂紋短時間内卻還無法愈合,上面裂隙橫七豎八,可謂觸目驚心,稍有不慎就會碎裂,幾乎不能動用真元。故離并指下按,空而單薄的手指卻點出了劍意,截住縧帶的七寸。
那縧帶仿佛早有預料,末端反折而上戳上她掌心,在她采取行動前筆走龍蛇地在上面飛快描了兩個字:
“任務。”
故離手指挪開,低下頭:“是你?”
“是我。”
故離語氣平淡:“你比我想的還要沒用得多。”
縧帶似乎有些憤懑,蛇一般扭起來,戳在她掌心的筆劃都重了不少:“他用真火烤我!再烤一會兒,本體就要碎了!”
故離:“你當初說不能洩露任何信息,我沒有說一個字,是你自己說出去的。”
“行行。”縧帶問,“他也對你嚴刑逼供了?”
“……唔,”故離眼神平平移開,忽然掩唇咳了一聲,含糊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