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弟弟說出這話,良帝感到欣慰,但是沒等他把話說出口,穆琉千就接着說:“臣弟懇求皇上留王妃一命,看在她是你弟媳的份上——這些天,臣弟已在皇牒上正式記錄了祁枕弦的名字,她就是臣弟的妃子,如假包換,明媒正娶。”
良帝眉頭一跳,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道:“讓你逃過一劫你還給我亡羊補牢上了還!”
這四天,穆琉千基本都在忙皇牒的事,宗正死都不同意,斥責穆琉千背着皇帝篡改皇族譜牒,穆琉千各種威逼利誘磨到他同意為止,所以沒有閑暇來管祁枕弦,反正她在天牢裡待得好好的,穆琉千每天收到榮欣的來信,說她過得很閑适,他冷哼一聲就放心了,也該冷一冷她,誰讓她之前不知好歹。
天子震怒,穆琉千迎頭對上了皇上的目光:“皇上,她是臣弟的妻子,如果她有罪,臣弟也有罪。”
“你是有罪!一個夏國奸細,你竟還護着她!讓朕百年之後成為笑話,說我朝竟然會出一個夏國奸細的王妃!”
“刺殺臣弟并非她所願。”
“就算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可能不對你、不對我們心存怨恨!一個夏國的将軍,卻在我國潛伏多年,親眼看着我們屠她國人!你說,她怎麼可能不恨我們?”
穆琉千遲疑了。
遲疑的原因不是被皇兄說動了,而是他突然想到,祁枕弦一開始就是夏國人,在項唯縣淪為奴隸,又混入他的軍營混得好好的,為什麼好端端要背叛他,突然之間就對他有了深入骨髓的仇恨?
她的仇恨是從何而來?
她的家在哪裡,父母叫什麼名字?
穆琉千醍醐灌頂,急忙拜别了皇兄離開。
燈下,穆琉千攥着那張名為“洛小枕”的賣身契,洛家,二十年前……
穆琉千翻着穆國紀年史,從祁枕弦的年紀往前推算十五年前到二十年前之間,祁枕弦的小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麼,才會導緻她無家可歸。
他一目十行,“福佑村”三個字卻深深映入眼簾。
屍橫遍野的慘烈場景猛地躍于紙上。
那會兒夏國侵略頻繁,國家愁于無人才率兵出征,穆琉千勇于擔當主動請纓,良帝欣然答應。
他帶兵不久,麾下将領皆不服管教,甚至有一隊小兵不聽軍令去追窮寇,一直追至福佑村,雙方在福佑村展開大戰,福佑村的百姓看到穆國士兵,也抄起家夥加入戰鬥。
等穆琉千騎馬趕到時,隻剩下遍地屍體,梨花飄零,除了兩敗俱傷外,還連累了全村無辜的老百姓。
他痛心疾首,跳下馬身,看到街道上皆挂着“洛”字的匾額,暗自下定決心要整頓軍風 ,他的軍隊,絕不允許輕易踐踏任何一個平民的性命。
因為畫面太慘烈,所以時隔多年,他仍然記得很清楚。
手中的賣身契皺了皺,穆琉千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和她的孽緣恐怕就是從福佑村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