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陸玖身上的容家家紋非但沒有消退,較之之前反而更深些,身上高熱從雙腳開始褪下,雙腳冰冷與死人無異,待高熱從全身褪去,家紋便會将陸玖鎖在夢中,那是神仙下凡也無濟于事,按理說咒術已解,家紋中的術法也因當減退消失,而現在這般無疑就是已經沉溺夢中無法自拔,這才讓家紋中的術法不消反增。
老道見陸玖這般便搖了搖頭,“已被咒術迷惑的人......”
他接下來的話被方竹佶打斷,“有一術法可強行更改他人夢境,用這個辦法便說不定就能把他從夢裡帶出來。”
老道沉思片刻道:“南柯酒本意是想讓人做個好夢,可他而今就在好夢之中,怕是沒有用。”
“不是南柯,而是與封存記憶一樣的禁術。”
老道臉色微變,“雖然他身上已無咒術存在,但金針入腦本就是大忌,若是他死在施術途中該如何?倘若失敗,你也會被咒術反噬,要三思啊竹佶。”
方竹佶面色不改,他對結果早有預想,沉聲道:“等到明日再無好轉,我就動手。”
老道清楚勸不回他,事到如今隻有新的辦法能打消方竹佶這個念頭,目光移到容家家紋上,靈光一閃,“若是洗去容家家紋,或有轉機,這家紋與咒術相生,咒術解去,家紋仍在陸玖身上是因為家紋中的術法,若把家紋中的術法洗去,那家紋便是普通的家紋,便可試試強行喚醒,若是不成,再施術也要比現在穩妥得多。”
老道的話讓方竹佶陰沉的面色緩和,沉思片刻道:“這倒是個主意,洗去家紋該如何做?”
“這個辦法隻有容家直系才可知曉。”
就算是容家直系,也隻有為數幾人才可習得,被洗去家紋的容家人會被驅逐出去,也不再受到容家庇佑與約束,
方竹佶困惑,“沒有聽說過。”
“你一定有資格習得這份術法,再好好想一想。”
“若是我真的想不起來,師父你便同我一起施術。”
老道無奈,
七巧玲珑匣在方竹佶手中不斷變化模樣,待他注意力從匣中挪開,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房中燭火不知何時已然點起,飯菜擺在桌上隐隐冒着熱氣,色澤不再明亮,不知熱過多少回。
方竹佶囫囵幾口便将筷子放下,喚來風閑讓他将飯菜撤下,風閑道:“公子,你已經連着好幾天都沒好好吃過飯了,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
方竹佶沒有接話,看模樣已經沉浸在了思緒之中,風閑有些無奈,端着飯菜就要離開,就聽方竹佶問道:“風閑,你身上的家紋是如何烙上的。”
風閑想了想無奈搖頭,“我已經記不得了。”
“将我的書箱取來。”
榮家覆滅時幾乎所有的藏書都被燒毀,餘下幾本都被方竹佶帶在身邊,直到這些日子才把記載着咒術的書翻開,在此之前不翻開的緣由方竹佶已經記不清了。
風閑替他倒了杯茶,端着飯菜走了出去。
方竹佶本想在别的書中找找有沒有記載洗去家紋的辦法,要拿起記載醫書的手不自覺放在了記載咒術的書上,腦海中閃過隻字片語,若是他沒記錯,好像這本書第一頁寫着一段話。
翻開書封,第一頁便寫着:無容家家紋者不可翻閱。
這句話讓方竹佶意識到,以往并不是他不願意翻閱這些書籍,而是他并沒有容家家紋,但他為什麼會沒有容家家紋?
這個問題好生熟悉,好似在曾經的某一時刻,他也曾問過這個問題。
問的誰呢?
方竹佶有些想不起來。
回房了的風閑捧起桌上的匣子打算将它收好,一人一匣從方竹佶面前經過,方竹佶目光随着匣子而動,他身邊唯一能教導關于容家術法的隻有娘親,那他問的人也隻能是他的娘親
娘親這兩字讓方竹佶打了個激靈,某些遺忘在時間洪流中的記憶被打撈而起。
“娘親,為什麼要洗去家紋。”
“以後你就知道了,娘親教你的可要記好了。”
記憶來勢洶洶,方竹佶閉上酸澀的眼,心頭百轉千回,對風閑道:“去陸玖房裡。”
陸玖的房間像是一隻藥罐,打開門就好似打開了藥罐蓋子,藥氣撲面而來,熏得眼淚直流。
金針在陸玖身上隻多不少,雙腳的冰冷已經蔓延到小腿,家紋也更深了些。
方竹佶将藥方寫出交給風閑,将陸玖身上金針逐一拔出,這些金針本是用來減緩家紋加深的趨勢,而今看來用處不大。
洗去家紋為洗術,洗去家紋之上的術法,沒有了術數的家紋就會變成随處可見的刺青,到那時再用尋常之法将刺青洗去便可。
陸玖本沒有家紋,這些家紋是術法與咒術的載體,而今咒術消失,再洗去術法,這些家紋在理論上便等同于消失,
風閑很快送來藥物,洗術需直系血脈的鮮血混在藥中,再輔以金針即可。
藥粉掩蓋了血腥氣,藥物敷在四肢與心髒處,刺入金針,約摸半個時辰,藥物在身體表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