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時間節點?也就是說,便連你也沒有辦法知道下次再進入這個世界,是在什麼時間點了?“申屠淵沿着這片草地跟随指引前行,傍晚的風吹起他衣袍袖口,也吹動他一頭長發。“如果,下次進的時候,樂正凜已經自殺了呢?”
系統一下哽住了,“呃。”
它好像還真沒有思考過這個可能。
系統空間裡點亮的那根千裡追殺的劇情線此時似乎明晃晃地嘲笑着它的失策。
準确地說,從它遇見魔尊大大的時候,一切都亂套了。
系統有些洩氣,卻看昏昏夜色裡,申屠淵的嘴角勾起一個不太分明的笑來,“那我可得抓緊利用這最後的兩天。”
系統感覺自己的内存有點卡頓,“魔尊大大你想做什麼?”
然後它聽見那道聲音不緊不慢,微帶三分愉悅和興味,讓本來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的系統都打了個寒顫。
“幫他在秘境裡謀好處,然後害他傷他,佯裝要殺他,反反複複,讓他在恩情和被背叛的仇恨裡糾結反複,痛苦猶疑……這樣,他,怎麼舍得死去呢?”
言到最後,聲音已低似呢喃,申屠淵眼裡紅光明明滅滅,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嘴角仍然噙着那抹笑意。
抛除開所有的顧慮,所有的背景,所有的一切,最重要的不就是樂正凜這個人嗎?
要他吃苦,要他傷心,要他千錘百煉無心無情天下無敵,再在盛名之中,一個人在寒山上死去。于是身為支柱的男主死去,世界崩塌。這是原本的時間線。
這個世界和樂正凜格格不入,縱使他最後應有盡有。
昔日仇恨,加倍奉還。原著裡欺他騙他算計他磨滅他善心好意的,全部都得到了該有的下場。
天材地寶,修為聲名,旁人道他應有盡有。
子非魚。
但他們都不是樂正凜,隻有樂正凜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申屠淵當初匆匆一瞥系統給他的劇情,頓時覺得有趣級了。大抵處在修真界,每個攀爬到高處的強者都會有這些相似的經曆。明明書頁上三三兩兩幾行字,卻實實在在是一段段沉重難熬經曆。
申屠淵好心情地想着,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精妙,更何況他還專門問過樂正凜的意見。
原著裡樂正凜了結了所有的事情,才會覺得了無趣味。
愛與恨是支撐一個人求生意志的最重要兩端。
愛恨糾結才最有意思嘛。不過這個愛可不一定是愛情,也可以是恩情。
離開之前的最後一課,是讓他不要輕信于人呐。
撥開層層野草,居然來到了一處懸崖。
指引的火焰停下來,似乎是有些疑惑地騰空轉了轉。
隻見碎石浮空,鋪成一條道路。
懸崖之下,海浪濤濤。
還隐隐約約随風聲傳來幾句“……有沒有道友,救命,救命!“
“卑鄙小人!若是我等回宗,定要叫這等小人付出代價!!“
“唉,鄭師兄,不對,那姓鄭的狗賊早已經攀上了百川劍門大師兄,我們宗門勢單力薄,便是這次真僥幸逃脫了,又能怎麼辦呢?“言語之間已有喪氣。
“那百川劍門大師兄,我當是多了不得的人物,還不是一心圍着女人轉!姓鄭的以一株迷霧花攀上了對方,也不知道那大師兄要拿這迷霧花做什麼惡心勾當!“
“生死關頭還愛絮絮叨叨?師弟慎言!”
“師姐怕是心裡那美好形象一下破滅有些接受不了吧?你讓我說個痛快!先前遇見常緻那一行人,我說怎麼他有心要和那個賀蘭心湊一塊兒,原來是想辦法把人和大部隊隔開,好方便他做些腌臢事!也是,這些大宗門的弟子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和來源,看他們探索秘境那樣子,沒準手裡早就有這秘境的詳細圖解了!興許這些大宗門的就有愛看我們這些籍籍無名修士掙紮求生的愛好!”話語到最後因憤怒而提高了聲音,面對生死和背叛,情緒激蕩倒也合理。
申屠淵聽這三言兩語間,梳理了事情脈絡,隻是聽見熟悉的名字微挑了眉目,不過他更在意的是,秘境的詳細圖解?若是有了這個,倒能讓他的計劃更加順利進行。此前聽樂正凜介紹仙草法寶,兩界的東西差别還是挺大的。有些明明長相幾乎一樣的仙草,居然有着完全不同的效用。失之毫厘,差之千裡。
打定主意撈人一把,問一問那常緻的下落。
既然那道絮叨聲音說‘先前遇見’,若是運氣頗好,沒準能在找到樂正凜之前先找找常緻的麻煩,取了那秘境圖解?
不過,樂正凜的仇人,他自然不會先行解決。趙找麻煩,點到為止就是了。
“靜心!“微含了薄怒的女聲。這聲音的主人似乎是幾人中的主心骨,清如鳳鳴的女聲,便是聞聲不見面也讓人升起幾分好感。
“噓!小聲,莫惹來那怪鳥!“
“大師姐,怪鳥還有一會兒要回巢,難道我們真要命絕于此?”先前那道喪氣的聲音弱弱道。
打定主意,申屠淵向前一步,正待向懸崖下看去——
一聲巨大的獸吼穿破耳膜,下一瞬,體型足以遮天蔽日的怪鳥從天空直擊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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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凜坐在寒山茅屋中。
屋外,環肥燕瘦各類美人站了一圈。
她們容色或美豔妩媚或清麗動人,此時往這寂寥寒山一站,真是讓這寒冷寂寥之地都添加了幾分明媚。
嘻嘻哈哈的活潑女修輕輕撞了撞那氣質高華女修一下,“賀蘭姐姐,你說這次仙君會答應我們嗎?我看呀,他定是改主意了,不然不會放我們進來,嘻嘻。”
便有旁邊一個氣質溫婉的藍衣女修敲了敲她的頭,“傻丫頭,裡頭這個仙君啊,可是誰都看不上。隻是可惜了諸多姐妹芳心錯付。我們這次來,分明是請仙君參與受封儀式的,怎麼被你這丫頭嘴裡一說,就變了個味道。”
“那姐姐你呢?”
“仙君前不久已于仙道大會奪魁,降龍伏虎讓妖界俯首,又剿滅了界淵底下諸魔,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藍衣女子思及當時看見場景,臉頰上已不知何時飛起紅雲,“我……自然也不能例外,他那樣的人,自然…自然…”卻是話語漸低,再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隻有賀蘭心黯然傷神,透過窗棂能看見那似冰雪一樣的無情仙君,想着,他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是了,她後悔極了。
從山頂往山腳望下去,如今仙宗的各大宗主都已經在山腳等候,許是知曉樂正仙君貫來有幾分君子風度,對女子寬容幾分,便遣了她們這些修真界美人榜上赫赫有名的女修上來打個頭陣。
樂正凜在擦劍。
他擦地很仔細。
他近來才尋了這寒山暫居,寒山冷情,倒和他功法相合。
越是修行,越是領會道意,他越覺得情感似乎在剝離。
窗外望去,一群妍麗女修在等待着情他下山去,參加所謂的受封儀式。
身為天下第一人,自然有天下第一人的派頭。
于是就有了這受封儀式。
他知道,山下等候着的各大宗門宗主長老都或殷切期盼,或忐忑不安。他們備着重禮,等待在寒山下。
修界的茶樓裡也開始流傳起以他為原型改編的故事。
講他一波三折起起伏伏人生,講他有仇報仇得償所願。
名聲,地位,修為,财寶,他應有盡有。
道侶美人,他若是有心,也根本不缺。
卻恍然想起當年年少,真情道侶,知己好友,慈愛師尊。
…盡皆虛妄。
樂正凜摸了摸手中劍,眸中神色晦暗,世人道我如今應有盡有得償所願,卻不知我……
不知我其實……一無所有。
————《絕世修仙路·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