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仙冷笑一聲，“我不信。”

沉默良久，陰影裡，她聽見雲青淡淡說了一句，不由怔住了，心道，若是這般，居然也并不意外……

雲青說：“玉生煙執念深重，我又何嘗不是。倒不如，送他們黃泉地府鴛鴦一雙！”

……

言昭仙口中那個天道命定的劇情被改得亂七八糟，然而有幾大要素和情節應當是不改變的。初出茅廬的犰一如何殺死名滿天下的魔尊申屠淵呢？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時，故事之中，魔尊重傷。犰一為父報仇，名正言順。地利，交戰的戰場雖然在魔界，然而不知道怎麼地，劇情之中犰一偷襲成功的地方是在如今魔界被稱為藏書閣的地方。藏書閣魔迹罕至，雖然不知道故事之中申屠淵為何重傷之後來此，然而這給犰一提供了單挑的計劃。至于最後，血肉之軀，怎敵神兵利器。

有一把匕首，絕靈匕。

正巧他們商議的時候，宣玲珑在場，這個名字出場的瞬間，玉劍顫巍巍地抱着吸收到一半的靈草從宣玲珑袖子裡彈探出頭來——原來當初申屠淵依然記得履行和玉劍的約定，讓宣玲珑帶着去給玉劍仙去許諾的各種好處了。宣玲珑看這小劍靈光湛湛，把玩起來手感和先前最喜愛的骨扇類似，尊上不提，玉劍沒有意見，便揣在袖中暫時把玩了。

玉劍阿藏：總比…呆在儲物袋和藏寶庫有意思！

此時聽到熟悉的寶物的名字，不由探出頭來，“絕靈匕，我知道呀，這是我之前的藏品！”

于是，一環一環，這場大戲的每一步都被提前排練好。

言昭仙知道的信息何其詳細，絕對比這些貿然攻打上來的正道們知道得多，也不由讓人疑心天道是否有什麼眼線。那麼也得讓這天道的“眼線”作為觀衆到場。正道攻上門來，這本就是一場避無可避的争鬥。更有天道奇詭，暗中作祟，然而衆人都知道，規則無情，天道不能肆意妄為，這一場由他們共同編造的大戲，将會瞞天過海，同時引天道漏出破綻。難怪之前會有莫名其妙的散仙出關出現，并且法力高強幾乎一路打入他們魔界，叫他們難以抵抗。

規則平衡。既然此界道途斷絕，散仙的力量顯然已經到達了某種極限，想必天道自然也會付出了代價，那麼若想扭轉回天道想要的劇情，想必它也沒有多少時間和能量了。隻能賭一把。

“铮——”急速倒退的修為和一瞬泛白的頭發，蔔千算抹掉口鼻倒流鮮血，朝衆人點了點頭。

“天道的後手，會在這次争鬥盡出。這是它，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這不僅僅是為了尊上，也是為了魔界。勞神子的舍一人為一界，要他們看，此界天道斷絕，沒準反而是這個生了靈智的天道的原因呢！若是真讓魔尊身死，魔界不存，他們住了守了百年千年的魔界覆滅，又有哪裡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呢？

于是一切細節再次被敲定。最為關鍵的兩步，替換絕靈匕讓其對尊上的傷害不緻命，最多做個樣子，以尊上的聰慧，自然匕首刺入的一下就看出來了。

再一步，蔔千算探到天道後手在這次争鬥盡出，若是故事劇情按它想要的發展，魔尊被絕靈匕刺中身亡，難道它或者說它操縱的眼線不會露面嗎？一旦露面，定然會有破綻。既然規則有約束，它後手盡出，定然所消耗法力不少，此時松懈，定叫它們有可乘之機。

藏書閣并沒有和天道做對的書籍，然而各種蔔算天機大道規則同歸于盡的法子比比皆是。大道無情，而生出偏向的所謂天道，真的還是天道嗎？既然不一定，那麼它的存在也就不會是不死不滅的了。

時間緊，任務重，一切都有條不紊地暗中進行着。這些隻有魔界高層才知道的消息被一層層遞下，而那些故事中沒有提到的人，自然就不會出現。這也就是為何蔔千算和常金鑫要呆在摘星台的原因，一則此地距離天穹最近，若是要測天機，一定極為準确。二則是此地離藏書閣極近，若是有什麼變動，也能快速發現并感到。

他二人進來第二天，雲青卻忽然來了一趟，她帶來了兩個消息，也帶走了一個人——魔醫餘長生。雲青說：“我在言昭仙那裡，見到了一個人。宣明素。正道最近名聲大噪的散修，居然是宣明素假扮。他似乎有點不對勁。那這真的是宣明素嗎？——他分明百年之前已經死在那次剿魔之中。”

她頓了頓：“我已經喚了澹台去正道後備宗門一趟，将言執素抓來。言昭仙的女兒，依照我對宣明素的了解，他不可能不在意。更何況，那是他們共同的女兒。”

另一個消息則是：“尊上修為不知道為何忽然盡失了。”

這下兩人是當真詫異了，“怎麼會？那我們的計劃是不是得變一變。”

雲青閉了閉眼：“不行，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再說，不是還有那位在？”

“樂正凜。他的名字，樂正凜。“那日慘勝打道回府尊上依然不忘同他們介紹。

“蔔千算，你之前是不是說過，異界變數什麼的。”

蔔千算心道不妙，“雲青你可别在這時候改變主意！若是真讓那位替尊上擋這劫數，便是尊上活下來了，也定然不會放過你！！”他情緒慢慢激動起來，這些人沒有見過樂正凜和尊上相處的場景，然而當日祈願節上，人群喧鬧中，漫天煙花的背景中，他完完整整地看了一切。心如頑石難以被打動的尊上，也會眉眼含情，笑再難藏。

雲青輕咳了一聲：“我心裡有數。不過，尊上的性命，在我這裡排在前面。方才你所想的，不過是萬不得已的下下策而已。”她眉眼微動，和常金鑫交換了眼神，“那麼我就得回正道那邊去了。”

蔔千算心裡一跳，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有心要邁出去追幾步，卻被常金鑫拽住，“待在這裡才是我們目前最好的選擇。”

好戲開場，然而誰又是真正的執導之人？

這一等，其實也快得很。

巨大的動靜從藏書閣傳來，于是他們也知道，一切開場了。

不知道雲青他們有沒有演完背叛的戲碼，犰一是否被操縱用着虛假的絕靈匕沖上去了？

天道的化身有沒有露出破綻。

要對付天道，要出其不意。或許也到了他們這兩個後手出場的時候了。準确地說，是常金鑫。蔔千算那日強行蔔算，本就修為大損，待在這處摘星台對他本身恢複也有好處。

然而就在這時，地動山搖，蔔千算和常金鑫的心都劇烈跳動起來。這是某種對危機的預感，或者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發生了什麼？

下一刻，他們聽見了一道嘶啞，有如野獸痛到極點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