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門前的喧鬧不同,謝府主院内的氣氛卻十分肅穆。謝老太爺帶着他的兩個兒子,還有衆多子孫都一臉正色的站在堂内觀禮。
謝大老爺有三子六女,孫子孫女輩也有十二個,但這次在堂上的主要就大兒子和二兒子一家。
女兒們嫁的遠,又都要主持一府中饋,因此謝老太爺這次都沒讓她們回來。除了女兒們都沒回來,謝府三爺一家和謝二爺的長子也都不在。
據說,謝三爺酷愛遊曆,成年之後,一年之中在謝府都呆不了兩個月,就連三夫人都是他在遊曆路上結識的。
而謝二爺的長子謝清蒼近年來也一直跟随着謝三爺一家到處天南地北的跑,之前謝二爺幾次去信催他回來,都是了無音訊。
這次謝府出事,謝老太爺其實早已派人去找三老爺回府,但據說他們在三個月前就已出海,暫時不知去處,因此無法通知他們回來。
除開謝府衆人,松鶴堂大廳中,最顯眼的還要數那十六位身着身着華麗的白色道袍法衣,梳着統一的道髻,正按着特殊的節奏步伐,翩然起舞的女修士們。
她們每個人都面容姣好,邁着同樣輕盈曼妙的步伐,口中還不斷吟誦着一段十分玄妙口訣。那是清音閣特有的清心去濁咒,能驅除妖邪之氣,并助人開霧睹天。
此情此景,原本該十分聖潔莊重,滌蕩人心。但對有些私欲深重之人來說,驅邪除祟的清心去濁咒就跟聾子聽經一樣,壓根不能令人有所感悟,并洗去心上的浮躁之氣。
林深在跳舞間隙,眼角餘光又看到那謝府六少爺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們一行人。她暗暗翻了個白眼,差點跳錯舞步。
這一天,林深在心裡不知道已經把謝六套了多少次麻袋。但現下也隻能暫時先按耐住不忿,認真的按照步驟跳完這支舞。
誰叫她還沒拿到酬勞呢!這次驅邪,報酬可是五塊中品靈石。對于現在囊中羞澀的林深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決不能有閃失。
話說靈山各大門派大多都底蘊深厚,對于弟子也并不吝啬,那作為清音閣弟子的林深卻為何會如此潦倒,在乎五塊中品靈石呢?
那當然是因為林深根本不是清音閣的人喽,她其實就是個冒牌貨,是臨時被領頭的範英拉來的。
十天前,她就來到了桃源,原本是為找師傅的故人取一樣重要物品。結果到了之後才發現,此桃源非彼“陶源”。
但這一路走來,她已經花光了積蓄,就在一籌莫展之際,範英主動找上了她。
範英說她乃靈山清音閣弟子,奉師命來為桃源一大戶驅邪。但路上遇到意外,一師妹被妖獸所傷,由于傷勢太重隻能原地養傷,無法趕來。
驅邪法會日子是定好的,不好推遲,再加上她們一行人原本計劃好三月初六就要去一處秘境探險,因此隻能臨時找一道友來頂替那位師妹來完成儀式。
之所以看中林深,是因為範英之前曾在城門口見她為一賣魚老人打抱不平。範英覺得林深路見不平而平之,可見古道熱腸;而隻是打折那惡徒右手,又給他下了一個月穢氣符,又可見行事有度。
林深自覺天性愛助人為樂,因此在看了範英的誅邪錄,還有清音閣弟子令牌後,就欣然應允了。
誅邪錄是修士在天網登記後的身份證明,樣子是一塊小半個手掌大,一顆綠豆厚的秘銀符,正面刻的是龍飛鳳舞的天網二字,背面刻畫的則是靈源大陸一部分的星象圖,級别不同,刻畫的圖也有所不同。
往秘銀符裡注入持有者靈力,它就會顯示持有者的基本信息,天網做過的任務,以及貢獻度等一系列消息。不過,後面那些詳細的信息,就得看對方願不願意讓你看了。
與修士不同,天網内的神眷者身份證明為神石伴生品煌玉所鑄的鳳凰玉符,形似鳳凰,相較來說看着更加富貴逼人些。
誅邪錄林深也有,她的品階是最低的七星誅邪師,而那範英則已經是五星誅邪師了。
當時林深覺得,像範英這樣的年輕有為的名門女修士,應該犯不着騙她這樣一個實力平平,又一窮二白的散修,所以就欣然答應幫忙了。
這是她仔細權衡、思考後做出的決定,絕不是因為範英先給了她兩塊靈石當定金!
說實話,林深在剛進謝府的時候覺得自己的決定十分明智。
謝府是按貴客标準招待的清音閣弟子,為她們每人都準備了舒适的房間,還有随時聽候差遣的傭人,每天準備的三餐、點心不僅豐富美味,還從不重樣。
林深還特意挑了些味道不錯的,放進了自己儲物袋裡。這儲物袋還是她師傅杜無言傳給她的,也是從天網兌換而來的。就四尺高五尺寬的大小,每年要給它換一次裡面的靈石,才能一直使用。
不過林深的儲物袋裡面早就裝了很多她師傅攢的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留給她放的也就一點點地方,害得她時不時就要清理一番。
原本這樣有吃有喝,隻是需要練練舞的日子,對林深來說是十分不錯的,但自從三天前開始排練驅邪大會後,她就不這樣覺得了。
自謝家六少爺謝清河來觀摩過一次排練後,她就經常發現那謝家六少爺總是會拿一種既熱切又有些輕佻的眼神偷瞄自己。如此明目張膽,真是少見又奇怪。
謝清河是謝二老爺的嫡次子,謝二老爺有五女三子,其中大兒子、三女兒、小兒子皆是嫡出。
大兒子謝清蒼排在謝府年輕一輩中行第二,在六年前随其三叔外出遊曆,至今未歸。
三女兒就是之前被狼妖所殺的謝八娘,其在五年前已出嫁,此次回到桃源,是她夫婿陪着專門來探親的。當然這次狼妖之禍,她夫婿也沒逃過。
謝六是嫡次子,也是謝二老爺最小的兒子。他年紀小但嘴甜,一直備受謝二老爺寵愛。
原本清音閣的驅邪舞排練是不讓外人打擾的,隻因謝六少爺好奇,謝二老爺便特意求了範英,讓他來開開眼。
一開始還好,但近些天林深發覺謝六看她的眼神不對勁。對此,林深其實首先是覺得有點奇怪,雖然她常自誇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但心裡也知道自己的容貌在女修士中隻能算中上。
在現今一衆清音閣弟子中更是隻能算作平常,因此對那謝六總拿怪異眼神看她,卻從沒拿這種眼神看過其她清音閣弟子的舉動,厭惡之中更多的是一種困惑。
難道是那人,以前在哪見到過她,瞧出她身份有問題了麼?林深想到這一可能後,轉頭就把這事告訴了範英。
範英聽後,清麗的臉先是明顯更冷了一些。她皺了皺眉,思索了一會才開口對林深道:“林師妹,你可知這世上有些男人既自卑又自負。他們會被一些美麗卻又比他們強大的女人吸引,但又在自知不相配的時候,就會選擇其中一些看起來稍遜一籌、又溫和的女子,做些似是而非的招惹之舉去引起她注意。”
林深有些不解,這有什麼意義麼?
像看出了她的疑惑,範英接着道:“對于有些涉世未深的女修士來說,一個在衆人眼中品貌都尚佳的男子在衆多優秀的同門中卻隻看自己,就算不喜,也會有些沾沾自喜。這樣,也就難免會對那人多些在意。當他發現你的在意之後,後面的動作也就會随之而來了。”
林深聽完範英的話恍然大悟,那孫子是在釣魚呢,她就是條雖然普通但是肥美的魚。林深當即撸起袖子,打算去給那謝六套麻袋揍一頓。
看着林深撸起袖子,一幅要去幹架的樣子,範英趕緊制止了她。
範英表示,現在最多也就打謝六一頓出出氣,等到驅邪大會結束,她會給那謝六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并讓他當衆向她賠罪。當時範英這樣說了,林深也隻能暫時偃旗息鼓。
現在想來,林深總覺得範英那鄭重其事的樣子,好像是在透過她對另一個人做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