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沖，不要随便下結論，你仔細看看那褲管上的腳印，這不像是個男子的。”陸檀沖師弟莫仲沖搖了搖頭，又示意他再細看。

他這師弟性格開朗，就是有時過于粗枝大葉，不注重細節。

“啊！這腳印雖然隻有半個，但的确還是能夠看出有些秀氣，并不是特别大。”

“笨蛋。”站在莫仲沖邊上的另一少年冷冷的吐出了兩個字。

“師兄，秦飛瓊罵我！他……”

“好了，你先别說話”陸檀用眼神示意莫仲沖先别說話，辦正事要緊。

“謝二老爺，你可知你的兒子最近有與誰結怨嗎？還有他明明住東苑，為何深夜來這偏遠的西苑？”

的确奇怪，林深等人順着陸檀的目光也朝着謝二老爺看去。

謝二老爺現在六神無主，面對陸檀的問話貌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思索了好一會才顫着聲道：“這？這我也不清楚啊！犬子一向與人為善，就連争執都不曾聽說過！至于他為何深夜來此，我也想知道啊！戌時我還和清河去我夫人處，一起用了膳……”

謝二老爺看着三兒子面目全非的屍首，越看越悲憤，慢慢的挪了過來，不住的撫摸着自己兒子的臉，一行熱淚再也止不住的從眼眶中滑落，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一下子頹廢了許多。

現在謝二老爺臉上那副富貴閑人之氣現在已完全消逝殆盡，隻剩下愁苦悲怆。要讓以前認識謝二老爺的人看到，都要認不出來他來了。

看着謝二老爺的樣子，林深心裡也不禁生出了一絲感歎。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謝二老爺就已經接連喪女喪子。先是他三女兒和女婿接連被狼妖殺死，然後他的夫人也因傷心過度病倒，到現在還在卧床養傷。沒想到現在，連小兒子也沒了。

“誅邪師大人們啊！請你們快點抓住那兇手吧，我的一雙兒女，還有女婿，實在是死得太慘了！”謝二老爺帶着哭腔的話語中充滿了悲痛。

但除此之外，林深也聽出了一絲隐隐的責怪。邊上的陸檀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來，反正臉上神情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仍舊是一片溫和。

見邊上不少人也聽出了謝二老爺言中的未盡之意，謝大老爺就偷偷扯了扯二老爺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說了。

林深其實能理解謝二老爺的心情，畢竟現在死的大多數是他的至親。

“不知六公子身邊服侍的下人在何處，現在可否問話？”

“回陸大人，六少爺身邊的人，還有最先發現六公子的人，現在都關在西苑的碧雲天。”邊上一直沉默站着的林管家立即上前答道。

那碧雲天在西苑，但緊靠着東苑戲鴛湖。原是謝家公子、小姐們啟蒙學習之處。雖已多年未用，但府内下人會定期灑掃，還算整潔。

林管家說完，又湊近到了陸檀跟前，“現在天寒，小的怕老爺們身子承受不住，大人您看是不是去屋内問話更好些呢？”

陸檀先看了看謝家兩位老爺，發現兩人的确已有些凍得面色發白。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謝六，他沖林管家點了點頭道:“那大家都去碧雲天吧，把謝六公子也帶上。林管家，麻煩你找人把這裡守好，不要讓人亂闖。”

陸檀話音剛落，謝大老爺像是想起什麼立即又補了一句，“管家，要下人們管住嘴，今晚的事别傳到外頭。還有這事先瞞着老太爺，别讓他知道。”謝大老爺邊說邊使勁扶起了仍在一旁抱着謝六不肯撒手的謝二老爺。

“是，老爺，小的知道了。”林管家躬身應下後，沖亭子外一位面相嚴肅，身材魁梧的守衛招了招手。

等那人湊近後，林管家對他囑咐道：“安正，你先帶着大家去碧雲天吧。陸大人，這是我們謝府的守衛長，你們跟着他走就可以。”

介紹完帶路人後，林管家又喊來了站在亭外的兩個内院的下人，扶着兩位老爺一起去碧雲天。

安排好這些事後，看着往碧雲天走去的衆人，林管家回頭看了眼在竹影掩蓋下又變得幽深安靜的竹亭，才緩緩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林深随着衆人，浩浩蕩蕩的跟着那位安守衛長往碧雲天走去。這一路上，各處院子都慢慢亮起了燈。

望着仍舊一片漆黑的聞鶴院，林深心下唏噓，看來是暫時瞞住了。但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不知道那位謝老太爺之後能不能挺得住。

碧雲天是謝家公子小姐們啟蒙讀書之地，所以地方雖然不是很大，但也是一處碧瓦朱檐，雕梁畫棟之所在。

但林深一踏進碧雲天，迎面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明顯的涼意，還有湖水的潮腥之氣。她看向窗外，才發現原來這碧雲天是緊靠着戲鴛湖而建，推開窗就能看到湖景。

這在夏日倒是個好去處，隻不過現在卻是增添了更多寒意。窗外那原本在白日裡碧波蕩漾的湖水，現在完全漆黑如墨，隻有些許反光，映照在湖上。

林深看着遠處，突然覺得有些眼熟。對了，那邊應該就是謝大夫人住的蘭汀小築，沒想到居然離得這麼近。

“先把謝六少爺放到屏風後面吧，老朽有些問題，還得再去勘驗一下屍體。這裡的審問，就交給陸道友怎樣。”

背後那位韓前輩的聲音突然響起，林深的思緒也一下子被拉了回來，她和範英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韓青與陸檀身上。

韓青表示，他始終覺得屍體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所以想再仔細驗一下屍。

“好，那韓前輩那我們就分工進行吧。”陸檀雖然沒察覺到那屍首上有什麼不對，但他畢竟隻是個劍修，能察覺到的也就是說出來的那些。

既然韓前輩覺得不對，那再仔細查看一番也好，畢竟韓前輩是藥神谷弟子。

“那我去後面給韓前輩做個助手吧！我以前就聽說藥神谷的人，能讓屍體說話！”莫仲沖看着韓青往屏風後走，跟陸檀打了個招呼，就急忙跟了上去。

陸檀本來覺得有些冒犯，想制止，但見韓前輩笑着說正好缺個幫手，并一臉随和的招呼莫仲沖的樣子，也就随他去了。

“莫道友切勿聽信傳聞，要有那手段，這天下哪還有什麼那麼多枉死之人啊。”

“那應該有些什麼獨到之處吧，我聽以前跟藥神谷合作的的師兄們說過……”

林深看着離去的兩人不得不感慨，那位莫道友，可真是個自來熟。

“那我們這邊也開始吧。安守衛，這幾個就是謝六公子的貼身仆人，還有最先發現屍首的人嗎？”陸檀看着牆邊站着的一行人沖安守衛問道。

安守衛點了點頭，指着那幾人道：“這是六少爺的兩個貼身書童，秋光和夏漱；這兩個是西苑的灑掃丫鬟落羽和小霞”

林深看向牆角處，隻見那裡跪着兩女兩男，具面色驚恐，一臉駭然。見被衆人目光鎖定，竟都開始瑟瑟發抖，拼命磕起頭來。

一時間，堂内滿是磕頭聲哭喊聲。

“大老爺、二老爺！奴才什麼都不知道啊！！”

“奴婢也什麼都不知啊，奴婢就是路過了那，就看到那裡都是血！”

……

“都閉嘴，别哭了！秋光你先說，少爺是怎麼一個人跑西苑去了，你不好好跟着少爺，跑哪去了！！”

謝二老爺此時雖已稍微冷靜了下來，但整個人剛經曆了大悲，精神不濟。剛說完話，就不得不坐在邊上護衛搬來的椅子上，直喘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