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着急呀！再喝口水，慢慢說！”

桃十一看着笑着又遞水過來的林深，隻見她的眼眸中一片清亮，沒有任何對他的鄙夷與輕視，隻有關切。

頓時桃十一感到了一陣暖意，此前急切跳動的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環視了一圈衆人，最後對着十一娘緩慢又鄭重的道：“我想救你的，隻是當時我沒有辦法救你……化形之劫時，我雖險險抗過，但本體被天雷劈壞了一半，妖丹也嚴重受損。所以那之後好多年我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時不時還會陷入沉睡。那晚，當我被血腥味刺激醒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氣息了……”

當時的桃十一看到那一幕時，整個精神都崩潰了，自有意識以來，他從不殺生，但那晚他殺了在場所有欺辱過十一娘的人。

看着此刻在面前的十一娘，桃十一眼裡充滿了難過與懊悔，“對不起，我太想救你了！所以把破碎的妖丹分成了兩半，将其中一半送入了你體内。但我沒想到，這反而是害了你……”

那晚，在桃十一見到十一娘慢慢恢複氣息的時候，他以為這是上天垂憐，能讓他救下他的恩人。但沒過一會，當硃砂庵以及無狀山那些沉于地底積攢了近千年的陰氣、穢氣，還有他身上的妖力都開始瘋狂的往十一娘身上彙聚的時候，他就知道出問題了。

隻是當時的桃十一還沒有往念魔身上想，隻以為是人不能承受妖丹之力，讓十一娘發生了一些異變。

“那後面還發生了什麼？十一小姐為什麼會和其他的念魔不太一樣。”陸檀最大的疑惑就是這個，古書和他此前遇到過得念魔都證明了，其會不斷吸取外界的誤會之氣壯大自身，在這期間也會持續影響身邊的人，可這麼多年下來，桃源依舊風不鳴條，而謝府也沒出太大問題，這非常不合常理。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被婉兒小姐吸走了不少妖力後就暈過去了。在我醒來的時候，硃砂庵已經起了大火，我剩下的一半本體也已經被燒着了，隻能先離開了那裡。”

“所以你後來才遇見了陶老伯他們？”林深邊問，邊又掏出了一塊香雲糕開始吃起來。最近她的消耗有點大，人也變得特别容易餓，幸好之前從謝府拿了不少點心和果子，能在現在充充饑。

“是，起先我真的隻是想感謝他。但那時我傷的太重，又實在想知道婉兒小姐後來怎麼樣了，就隻能以利誘之，讓他們幫我打探消息了。”

硃砂庵那夜之後，桃十一傷上加傷，沒有變回原形就已經是僥幸了，因此實在沒有辦法立刻再去謝府打探消息。所以他隻能先抓緊時間修煉，恢複傷勢，再讓陶阿婆他們去幫他打探消息。還好後來知道十一娘暫時性命無虞，他才稍微放下心來。

“你當時就殺了那些欺辱十一娘的人嗎？那這樣說的話，庵裡其他人應該就是後面來的謝大夫人所殺的了！”

“或許吧。我那晚醒來時，沒有感受到硃砂庵内有生機。”

雖然後來桃十一的傷慢慢好了，但可能是因為少了一半妖丹的緣故，不能長時間的維持人形，因此大多數時候還是得繼續靠着陶阿婆他們送來謝府的消息。

“這幾年，我都會在中元節和冬至去看看婉兒小姐是否安好，再給她輸送一些妖力。”

念魔還需要輸送妖力嗎？那些污穢之氣，以及人的七情六欲不都是念魔的力量來源嗎，林深心中有些疑惑。

看出衆人的疑惑，桃十一補充道：“我是後來才偶然發現，婉兒小姐接受我妖力之後，對血肉的興趣會減少，很長時間都會安安靜靜的呆着。我猜想，婉兒小姐會與其它念魔不同，或許是因為有我那半顆妖丹，再加上我會定期給她輸送妖力吧。”

其實對于十一娘的異常，桃十一也不能确定，但這已經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了。

“話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幫十一小姐？居然還願意付出半個妖丹！”莫仲沖很是不解，這半顆妖丹就相當于桃十一的半條命，以及半數修為，為何要為十一娘做到如此地步。

桃十一猶豫了一會，才道：“婉兒小姐……是我的恩人……”

“什麼恩，值得你這樣‘以身相許’？”

看着林深好奇的表情，桃十一卻反而低着頭沉默了。

“是因為當初那件事嗎？你怎麼那麼傻，當初我就隻是說了句話而已……”十一娘貌似想起了什麼，她語氣柔和，但眼神中卻依然沒有什麼特别的情緒，好像隻是想起了一件平淡往事。

這事其實就發生在那年十一娘和母親來聽慧安師太講經之時。那天，因為師太病了，母女倆正要打道回府之時，她正好看見安慧帶了一位伐木工進入了後院。

她當時好奇，也不知為何就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在知道安慧是覺得那顆古桃樹被天雷劈成兩半，有些不詳，想要将它砍掉後，她就勸了安慧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上天依舊讓它活着，就說明這棵樹命不該絕。”

當時，十一娘看出安慧對她的話并不以為意，就以做善事的名義，捐了五百兩給硃砂庵，還在那樹上挂了祈福紅繩。

“婉兒小姐，您那句話救了我。因為收了您的銀子，安慧才沒硬把天罰的罪名安在我身上，挖掉我的根。所以别說是半顆妖丹，就要我整條命都可以。”

衆人聞言，一時皆緘默不語。他們作為修道之人，入世後已不知看過，誅殺過多少為禍人間的妖邪，而如此重情重義的妖倒真是很少見。

十一娘之事到現在這個地步，隻能說天意弄人了。當初十一娘的善意為她留下了一線生機，但同時也讓她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這一切是對是錯，是否值得，也隻有十一娘和桃十一自己清楚了。

“不對，我有件事想不通！你為什麼要和她們一起跑了呢，你之前把這事告訴我們，我們也不必繞這麼大一圈才搞清楚整件事，還能幫你們！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我們！！”莫仲沖仔細觀察着林深的表情，想看出出她是不是還藏着什麼貓膩。

“怎麼可能！”

看着對面不善的眼神，林深立馬改口，“我坦白，是我之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還以為師兄們不會相信我能度化念魔，再加上他們真的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