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似乎所有人都起的很早,但江成韫除外。
當他被隐隐約約的人聲和鼓聲喚醒,望着窗外的垂柳看了很久。并沒有想起來今日是什麼日子,也不明白為何琉陽今日同往日格外不同。
他昨日睡得晚,琉陽各式各樣的公文他從郡守府帶了些回來看,所以現下掙了眼還是覺得困倦。但他醒了就沒有繼續睡的習慣,于是喚進侍從,梳洗過後簡單用食,就又到了書房。
劉以瑜早就在裡頭等着他來一同商讨。
琉陽郡的事務雖有郡守江崇林和郡丞王章負責,但他們來此不打算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學。原本在長安時,他們兩擔着虛職但還是跟着父兄們處理,也算得上耳濡目染,來了琉陽不能說什麼也不會,隻是當自己撐門拄戶時,就會覺得從前那些不過是走馬觀花。
說起來,江成韫倒是很少想起,且糾結于離京時皇帝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一番話了。在琉陽待上一待,從長安帶來的那些繁華浮躁都少了許多,就像被琉陽的湖光山色,質樸淳厚滌洗了一遍身心,更簡單又肆意的生活。
專心緻志地做着該做的事,少去了世家大族的人際交往,一日結束,一日又起,周而複始,就是這樣憑借自己做好自己。
江成韫舒眉,懶懶地抱着書靠在椅背上。
白雲流卷,慢慢悠悠。窗外送進一陣涼爽的風,一眼就能望見清澈池子旁栽種的袅袅垂柳,随着風輕蕩。在琉陽的日子,似乎都是好天氣。
又聽見了一陣一陣遙遠傳來的鼓聲。
江成韫往旁邊人一問:“今日可是什麼日子?”
劉以瑜這個人,難得有心無旁骛又不碎嘴的時候,聽見江成韫沒來由的一問,放下手中事細細想了想:“似乎是上巳節?”
他們不是沒有在長安過過上巳節,可長安的上巳節大多是青年男女的相約,文人吟詠作詩,并沒有這樣熱鬧的鼓聲。
恰好這時杜衡進來送公文,劉以瑜朝他問:“小杜,今日可是上巳節?”
“是,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節。”杜衡如實回禀。
劉以瑜向江成韫抛了個眼色:瞧,我可沒記錯。
江成韫瞥了他一眼。
上巳節這樣的日子說大也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在長安時,江成韫還會同友人參加曲水流觞宴,在盎然春意的河邊,折一支楊柳,沾上落着桃瓣的溪流水,點上一點,祓禊祛災。
那是一派屬于人間塵世的喧嚣,屬于百姓的平凡,屬于這天地有限歲月之間的樂趣。這是一種在漫長歲月中産生的期盼,在天地之間樸素的願景。
不過,在琉陽人生地不熟的,他搖搖頭,眼下還是解決眼前事為好。
杜衡瞧他二人默不作聲,各自捧着卷冊,覺得這樣美好的日子不該在這屋子裡待着,說不定今日去了能尋到心上人,這樣他家殿下就不愁被人催着婚配了,而且宋郎君的爺娘也不擔心他到這兒來沒人照顧了。
“殿下您也當去看看,琉陽郊外也有京城那樣式的曲水流觞宴,郊外的桃花可都開了,比京城的桃花還多。”杜衡從郡守府取了公文從府外回來,見到紀府門口那一幕,不禁道,“隔壁紀娘子同沈娘子似乎也去了,沈娘子今日穿的很是不同,像一隻靈動的橘子!”
靈動的橘子?什麼形容。
江成韫想象不出那樣的沈不萦,但上巳節,他去作甚。劉以瑜與他一個比一個煩亂,還在熟悉琉陽的事務,對賞景踏春,交往相看一絲興趣也無。
所以他果斷拒絕:“不去。”
而劉以瑜卻撒下卷冊,抓着重點立即問:“什麼沈娘子,什麼橘子?”
江成韫從桌上擺着的果盤中拾起一個橘子丢向他,“喏,橘子。”
劉以瑜伸手一抓就接住,不依不饒地問道:“沈娘子?莫不是那個青山上的沈娘子?那這紀娘子又是何人?”
江成韫沒理他,劉以瑜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杜衡。
杜衡的視線在二人中間打轉,糾結着說不說。
“說!”劉以瑜跳起,一副聽八卦的臉色。
杜衡狠下心不看江成韫,同劉以瑜解釋:“就是您說的那位沈娘子,紀娘子是隔壁紀府的大小姐,這二位是閨中密友,沈娘子現如今算得上是借住在紀家。”
劉以瑜啧啧感歎:“想不到啊,想不到啊,這位沈娘子居然下山了,我還以為她那樣古典姣好的美人真要在青山上伴着青燈古佛抄一輩子書卷。”
“你要是不看公文了,可以出去。”江成韫頭也沒擡。
劉以瑜早就從書卷中抽離出來了,吃到八卦樂得不把他話當回事兒,追問道:“你上次還說同沈娘子沒關系,現下可有關系了吧。”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