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燒得哔剝作響,偶爾的火星打破了夜裡山洞的沉寂,離塵并未對這句話做出評價,轉而将視線落到陸澤腰間系的那枚玉佩上,淡聲道:“你這玉佩,似乎……不像是凡俗之物。”
“你說這個?”陸澤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去,竟想也沒想便将玉佩取了下來,很大方地遞給離塵。
離塵一瞬間有些晃神,他隻是随口一說,并未想過讓人摘下來,但陸澤既已遞過來,他便隻好接過。
那是一枚通體瑩白的玉佩,細看之下卻流光婉轉,仿佛裡面蘊含着靈氣,握在手中觸感溫潤,讓人心情莫名平和。
确實不像是凡俗之物,倒像是什麼仙家寶物。
隻是為何這感覺如此熟悉……
仿佛很久很久之前見過。
離塵的腦海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想不起來,便把玉還給了人家:“是個好東西,收好吧。”
陸澤垂眸看着手裡的玉,語調柔和道:“它叫流光佩,是我九歲的時候……一個人給我的,從那以後我沒病沒災,平安順遂。”
離塵聽完“嗯”了一聲:“那個人才是你的恩人。”
陸澤擡起頭,面具下的眼神堅定非常:“你也是。”
離塵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已經解釋過了,不是我救的你,是你自己命大。”
陸澤堅定地,一字一句地說:“不,是你救了我。”
沉夜漫長,洞中幽寂,唯有面前的火堆溫熱明亮,兩道目光交織在一起,如這一方天地般半明半昧,誰都沒有開口,陸澤那句“是你救了我”擲地有聲,猶有回響。
離塵沒再在意這個話題,忽然道:“那個黑衣人是誰?為什麼要殺你?”
陸澤的銀色面具在火光映襯下似乎蒙上了陰霾,他猶疑了片刻,然後輕笑道:“行走江湖,哪能沒有仇敵?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可能是我以前得罪過的人。”
離塵沒有說話,默默地打量着眼前這個男人,一身玄青色衣衫用的是上好的綢緞面料,雖然戴着面具看不見臉長得怎樣,但是從那雙瑩白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來看,平時肯定是不做粗活的,沒準是個讓人伺候的貴族公子。
可貴族公子有他這般身手的實為罕見,落月城也有出身高門的弟子,大多數根骨平平,無甚天賦,出類拔萃者寥寥無幾,無非是看當今國主器重落月城,想進來混個臉熟罷了,過個三五載回到朝中,挂着落月城弟子的名,仕途也會暢通不少,離塵聽藏書閣的執言長老說起過,當今奉命北擊戎狄的上将軍就是落月城以前的弟子。
因此離塵便認為貴族公子都是那般平平無奇,但這個陸澤卻讓他有所改觀,看他的招式淩厲果決,應該是個高手,若不是關鍵時刻分了心,也不至于落敗,挨這一刀。
想到這裡,離塵忽然發覺自己出現得不是時候……
他想得出神,聽到陸澤叫了幾聲他的名字時才找回意識:“嗯?”
“你在想什麼?半天都沒反應。”
離塵不知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索性話鋒一轉:“陸公子,請問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雲淮’的人?”
他這話題轉得着實快了些,陸澤不明所以,但是重點卻放在了稱呼上,清了清嗓子道:“何必如此見外,直接叫我陸澤就好。”
離塵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眨了眨眼睛,細密的眼睫在火光映照下尤其分明。
“天地之大,叫雲淮的人多得不勝枚舉,不知你要找的是誰?”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不過他應該是江都那一帶的人。”
數月前,江都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許多“毒人”,他們沒有神志,見人便咬,被咬的人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變成六親不認的毒人,此事鬧得人心惶惶,雖然離得最近的移星堂派出了弟子鎮壓,但是玄陽道長無法袖手旁觀,也派了首席弟子離陽前去。
誰曾想離陽這一去便丢了魂,失了心,回來後跟變了個人一樣,終日渾渾噩噩。
陸澤說道:“我不知江都是否有叫雲淮的人,不過我可以往家裡修書一封,讓他們幫忙查一下,你看如何?”
離塵頓了頓,沒什麼情緒道:“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你說得倒是輕松。”
陸澤幹咳了幾聲:“我家裡是經商的,經常天南地北地跑,消息自然靈通。”
離塵回想起他同那黑衣人搏殺的畫面,怎麼看都不像是富商家的公子,不過他既然這樣說了,也不好追問。
“那就多謝了。”
陸澤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不必跟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