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你那日為何會出現在昆侖山下?又剛好身受重傷被我所救,後來借報恩之名一路跟着我,若不是另有所圖,你的種種行為根本解釋不通。”
蕭奕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下一刻毫無征兆地逼到身前,擡手攀住他的肩膀,瑩白修長的指節用力收緊,逼得離塵不得不與他對視。
兩道目光交織在一起,一陣冰涼一陣熾熱,蕭奕珩穩穩道:“你說得對,我就是另有所圖。”
聽到這個回答,離塵反而覺得如釋重負,心頭沒有那麼酸澀了,他就是在等這個答案,等他承認自己蓄謀已久,而非聽他一口一個真心胡言亂語。
可是他湊得越來越近,近到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
離塵的心頃刻間又懸了起來。
蕭奕珩緩緩湊到他耳邊,壓低嗓音說了句在他看來荒唐至極的話:“我想與你成親。”
話雖輕如煙雨,份量卻極重,落地有聲。
離塵的表情難以言喻,這句話千年前的長臨也說過,語氣也似這般堅定不移,但長臨的真心日月可鑒,蕭奕珩就無人能夠看破,要從他滿口謊言中撬出一句真話談何容易?
“你是陳國的君王,自有後宮佳麗三千,與我成親,難道這江山基業不要了?”
“我至今未曾娶妻納妾,何來佳麗三千?至于江山,那是馬背上打下來的,與我成親何幹?若是朝中有誰敢置喙,我有的是辦法讓他閉嘴。”
離塵一時語塞:“好,就算抛開這些,先前你說過,此生隻會與一人成親,對嗎?”
“是。”
“但你早已心有所屬。”
“我沒有,從頭到尾都隻有你一人。”
“從頭到尾?”離塵眉心微蹙,捕捉到了他話裡的重點,“蕭奕珩,你什麼意思?”
本來還緊抓着他不放的蕭奕珩忽然松了手,眼神躲閃:“沒什麼。”
離塵思索了片刻,腦海裡閃現出一個荒誕的念頭,開口時氣息微弱:“難道說……我失憶之前與你相識?”
“離塵,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這麼說是真的?我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離塵的神情有些激動,他現在心裡一團亂,迫切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情急之下竟揪着蕭奕珩的衣領猛地搖晃。
“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我失憶之前是不是叫連澈?”
最後一個字落地的時候,離塵的心思卻已不在這件事上了,因為他聽見蕭奕珩悶哼一聲,擡手捂住胸口,似乎承受着極端的痛苦,原本無論何時都挺直的脊背此時向下佝偻着。
離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感覺腦子裡有根繃緊的弦忽然斷了。
“蕭奕珩,你怎麼了?”離塵扶着他,瞧見他蒼白的嘴角竟溢出了一絲血。
這一瞬間,所有情緒和不滿都化為泡影,有的隻是茫然無措。
蕭奕珩擡起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啞着嗓子道:“我沒事。”
“你哪裡受傷了?”
“沒有。”
“到底有沒有?”
“沒有。”
“蕭奕珩!你能少說句謊話嗎?”離塵真的怒了,他清修四載,看淡世事,從未與誰動過怒,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唯獨這一次是真的沒忍住,幾乎是吼出了他的名字。
蕭奕珩輕飄飄地擡眸看他,片刻後,瑩白的指節抓着衣領猛地一扯,露出了胸口那處已經被鮮血染紅的白布,仿佛是雪地裡綻開的紅梅,那抹血色刺痛了離塵的眼睛。
“你這是怎麼弄的?”離塵幾乎快聽不見自己微弱的聲音。
“你中了淵燼的毒,若沒有解藥必死無疑,”蕭奕珩看着他怔愣的表情,淡淡道,“他的修煉之法雖殘忍,但心頭血确實對練功療傷有奇效。”
離塵聞言心頭猛然一顫,喉嚨被什麼東西堵得發緊,他沙啞道:“所以,你取了自己的心頭血來救我?”
蕭奕珩表現得極為雲淡風輕,默默地穿好衣裳,似乎那傷不在他心口。
蕭奕珩并未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而是轉身将案上那碗已經涼透的湯藥端走,經過他時淡聲道:“這藥涼了,我再去給你煎一碗。”
離塵現在心裡有千頭萬緒,唯獨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放任他離開,不過他留意到蕭奕珩離開時的步伐尤其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