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遇到了,不如我們一起回去?”蕭奕珩提議。
“好啊。”
兩人并肩行走在山中,明月高懸,照得空蕩蕩的林子裡亮如白晝。
走了有半柱香時間,蕭奕珩忽而開口道:“我記得楚兄年長我一歲。”
“是啊,我之前同你說過的,沒想到你還記得。”楚辰彥應道。
“楚兄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麼?”
楚辰彥略作思索:“我也沒什麼正經事做,就喜歡讀些書,後來我爹怕我悶出病來,就請了位有名的劍客教我劍法,我每日都要念書習武。”
蕭奕珩靜默地聽着,末了輕輕點了點頭。
楚辰彥眸光一亮,繼續道:“說到這裡,殿下的武功可真是讓我望塵莫及,那日你制服山匪時所使的箭法、鞭法無一不出神入化,尋常人練上十年都未必能敵。”
蕭奕珩淡然一笑:“承蒙楚兄賞識,不過就是些花拳繡腿罷了。”
“殿下不必如此謙卑,我隻是就事論事,何況您最讓我欽佩的不是身手,而是胸懷,”楚辰彥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說道,“若非親眼所見,我還不敢相信堂堂皇子能放下身段與百姓同食,日夜操勞體察民情,憂百姓所憂,我知殿下心系天下蒼生,隻是平日鮮少與人親近,故而讓人覺得有些冷淡,其實您有一顆熾熱的心,一顆愛民如子的心。”
蕭奕珩聽着聽着,臉上的神情越發凝重,似乎在琢磨什麼事情,最終停下腳步道:“那我若是裝的呢?”
楚辰彥的所有情緒皆被詫異取代,他茫然地盯着蕭奕珩,不知該如何回答。
“楚兄,世間諸多事是真是假本就難以界定,若你不了解一個人,最好莫要妄下定論,否則後患無窮。”
“殿下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我這人也算飽讀詩書,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您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我不揣測,但您身為陳國的皇子,已然盡了本分。”
“盡了本分又如何?如今的我并不能救他們于水火。”蕭奕珩語氣怅惘,類似于自言自語道。
“殿下已經做得很好,恕我直言,陳國若是有您這樣的君王,是蒼生之幸。”
楚辰彥也不知自己這發自肺腑的一番話怎會令其發笑,蕭奕珩隻是牽動嘴角,眼底卻并無笑意:“陳國沒有太子,楚兄說這話倒也不算謀逆,隻是不知四皇兄聽了作何感想?”
此言猶如一塊巨石砸進湖裡,激起千層浪,楚辰彥先是心口一窒,緊接着滿眼不可思議,他定了定神道:“我不明白殿下什麼意思。”
“楚兄是聰明人,不妨猜一猜。”
楚辰彥站在原地不動,而蕭奕珩卻已走出兩丈遠,這之後便駐足。
兩人一同沉默不語,楚辰彥像是被猜中了什麼秘密一般惶恐不安,正欲開口說點什麼,一晃眼看見正前方騰升起一片火光,将漆黑的夜幕映照得绯紅。
蕭奕珩自然也看見了,當下心中敞亮:“是城中失火。”
二人顧不上其他,當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城内,唯恐去晚一步便釀成大禍。
失火之地是城北一處住宅,蕭奕珩和楚辰彥搶到的時候宅子外圍了很多人,還伴随着孩童的啼哭聲。
“齊城主,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會失火?”楚辰彥一來便逮着齊城主诘問道。
可齊城主的回答卻如同晴空霹靂,隻見他指着身邊那名渾身衣物被燒了幾個大洞,啼哭不止的孩童說道:“回楚公子的話,火是這孩子的娘放的——”
“什麼?”
“這孩子的爹一年前出去謀生,至此杳無音信,他娘近日才得知原來他早已落草為寇,當下萬念俱灰,竟帶着這孩子自焚!下官匆忙趕來竭力救火,可城内本就缺少水源,不足以滅火,後來刮了一陣風竟燒得更盛。孩子倒是救出來了,可是他娘死活不肯出來!”
楚辰彥看了一眼熊熊燃燒的烈火,怔愣道:“火勢太大,這孩子的娘恐怕……”
這時那孩童嘴裡還在歇斯底裡地喊着娘親,哭得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顫抖不止,道不盡的凄慘。
“齊城主,能否再加派些……”楚辰彥剩下半句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眼角餘光便瞥見一抹玄青色的身影極快地掠過,接着他就看見蕭奕珩搶過一名官兵手裡的木桶舉過頭頂,任由那冰冷的水從頭到腳淋了個遍,然後閃身沖進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