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無論是豬圈裡的芳香,還是地下室内的血腥味都大差不差。
捏起鼻子,他隻能硬着頭皮找下去了。
他二話不說開啟了無下限,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他都不會關掉了,雖說這樣的結果一定遭夏油傑罵,但總比踩到莫名物體好得多。
進豬圈後,他用六眼掃視了周邊的環境,确實是個圈養豬的屋子,可是偏偏多了個浴室.......
忽然,他看到一個奇怪的鐵鍊,通體沾染着血液,再順着鐵鍊看了下兩邊,一邊是裝豬食的槽,另一邊則是項圈。
看清楚項圈的大小後,他臉色也逐漸變化,他現在十分确定這個豬圈裡曾經栓過一個人。
那麼這個人,大概就是“嬌嬌”了。
很快,他在地上發現的東西證明了他的想法。
“嬌嬌”
“嬌嬌”
“嬌嬌”
“嬌嬌”
“嬌嬌”
無數個“嬌嬌”被人劃在泥土上,有些已經踩亂了,有些是一層一層又一層,劃下這些字的人大概已經精神錯亂了。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豬圈已經沒什麼搜查的必要了,現在他要去地下室,真相或許就能明了了。
“嗯?”
家入硝子正百無聊賴地叼着熄滅的煙,夏油傑的咒靈在她身邊來回飄蕩。
“啊,你能給我點個火嗎。”
咒靈無知無覺地來回飄動,它收到的指示裡面可沒有點火這一項,沒有自我意識的它自然聽不懂她的話。
啊,要是輔助監督在就好了,打火機落在車上了.......
“叮咚!”
家入硝子的手機響起,她詫異地打開手機看了看,是關于受襲擊車輛的信息。
“竟然.......是人販子。”
“該地似乎有長期的人口交易,多為女性幼童。”
五條悟念着,目光極為冰冷,擡起頭掃視了地下室的全貌,試圖在這裡找到一點點嬌嬌的身份信息。
但可惜的是,這裡隻有鮮血和碎肉。
“呵。”
夏油傑的上半張臉隐匿在陰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也無法明白一聲輕呵中,含着多少情緒。
在他面前,是一個攤開的筆記本。
他明白了。
現在,該去神社了。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不同空間卻在同時趕到了神社。
五條悟靜默地看着屋内的神像逐漸扭曲,似是在空虛的瓦片内長出血肉,神像的發絲從條條分明,還有些掉色的塑像慢慢變得烏黑發亮,如同真發一般柔順,光滑的外殼随之越發真實,甚至在月光的照射下能看清臉上的絨毛。
“你就是嬌嬌吧。”
“是我哦~這位小偵探,你知道答案了嘛~”
太簡單了吧,因為村民拐賣了你又将你獻祭給什麼鬼的野神,其實就是些咒靈作祟,你死後反殺了咒靈,又将罪魁禍首的那些村民全都殺了,不是嗎?”
五條悟沉靜的目光注視着眼前的嬌嬌,看着她含着笑意的臉龐,卻微感不妙。
“是你吧。”
家入硝子冷靜地和突然竄到她面前的神像對視,“雖然這破地一點線索都沒有,但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殺死村民的就是你吧。”
“回答”
“錯誤!”
笑意盈盈的神像全身開始抽搐,家入硝子機警地後撤轉身準備逃走,另一空間的五條悟擡起了手,下一秒蒼就要砸到神像身上。
可神像沒有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怒吼着張開雙臂,身上的咒力膨脹數倍。
“什麼鬼!”
五條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意識似乎在被剝離□□,他猛地意識到神像的攻擊是強制性的。
但不可能,隻有答案是嬌嬌一樣簡單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
“是村民自己。”
在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的意識脫離的上一秒,抽取豁然停下,驚訝中擡頭,卻見神像愣在原地,面上一片茫然。
“是他們的愚蠢和惡導緻了自己的死亡。”
夏油傑用極為輕柔的嗓音說着,大概是口中的話語,又讓人覺得他的聲音中附着一層冰霜。
嬌嬌癡癡地看着眼前的人,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說些什麼,想對他笑,眼淚又不自主地流下。
她依稀記得,自己的名字。
“嬌嬌。”
她的爸爸總是這樣喊她,就像在喊世間僅有的珍寶。
她還記得爸爸溫暖的懷抱,躲在裡面就再也不用畏懼所有。
她還記得爸爸做的飯,和爸爸談過的每句話。
還有每年生日,香香軟軟的蛋糕。
但她也記得那天,初中放學了,她與同學像往常一般道别,笑着喊着互相的名字。
她那時候還不叫田邊麻子更不叫什麼山本麻子。
她叫渡邊嬌。
隻是很快,一雙大手抓住了她,她恐懼地大哭,用力掙紮,可什麼都做不到,黑暗籠罩在她眼前,她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再睜眼,她成了天邊麻子。
她就這麼成了一個人的妻子。
爸爸很寵愛她,用十指不沾春水形容她也不為過。
可在這裡,她有時候會恍惚地覺得,自己就是個畜生。
大概是每日都在痛苦中度過,她能看見一些很奇怪的怪物。
但她不害怕,她每天見得怪物夠多了。
她有時會找怪物聊天,或許是她太髒了吧,怪物都不願意理她。
如果,如果沒被發現,如果那個人沒死,她是不是就不會嫁給那個村長了。
如果,村長沒死,她是不是不會被鎖在那裡了。
“看,那就是死了兩個丈夫的山本麻子。“
她是嬌嬌,她想回家。
”欸,據說她能看得見髒東西,記得離她遠點。”
她是嬌嬌,她想回家。
“啧,不是說山本麻子看得見那些玩意嗎,怎麼還敢來。”
她是嬌嬌,她想回家。
“嗨,怕啥,老子這麼大年紀還沒娶媳婦,讓老子感受一下人妻的感覺哈哈哈哈!”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不管是誰。
求你了,救救我。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聲音,她要解脫了。
躺在那個台子上時,她高興地笑出聲了,尤其是看到那些人恐懼的眼神。
她是嬌嬌,對,她就是嬌嬌。
喊錯她名字的人。
都得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殺完人後,站在神社的台上,欣喜若狂中帶着點迷茫。
她看着瓦片構成的雙手上沾滿了血,呆呆愣愣的想。
爸爸,嬌嬌好像不能回家了。
能不能,帶着生日蛋糕再來看嬌嬌一眼。
嬌嬌還想過十五歲生日。
但嬌嬌好像長不大了。
“你會幸福的。”
夏油傑半跪在地上,割破了手指,用拇指在嬌嬌的眉間畫上了一條紅痕,神情專注又溫和。
“為什麼?”嬌嬌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覺得你很熟悉。”
就像曾經的我。
“一個和你很像的人也曾滿腔憤怒與絕望,他發誓要傷害他的人付出代價。”
“不過後來,那個人遇到了一個摯友,唯一的。”
“後來他又認識了很多人,都很好。”
“所以他也在渴望着徹底走入光明的那日,和摯友在無憂無慮地世界上開懷大笑。”
“我希望某一日,他會被摯友打一頓,罵一頓,搭着肩膀,笑着鬧着踏入陽光下。”
“和你一樣,會有一個人不顧一切地幫他得到解脫。”
他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嬌嬌沒有猶豫,小小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在接觸的一瞬間,嬌嬌感受着身體的變化,稚嫩的臉上,也久違的露出真心的笑容。
下一刻,她的軀體開始緩慢地消散,化作了點點碎片。
“謝謝你。”
夏油傑無聲地站起身,望着她的零星碎片向遠方飄去。
她随着自由的風,刮過了村莊,走出了大山,回到屬于她的地方。
“再見,嬌嬌。”
下一刻,生得領域退散,三個空間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