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帆,嘗嘗這個點心,再喝一口茶。都是阿姐親手做的,很好吃的喲!”
楚容殷勤地倒了一盞茶,将點心碟子往他眼前送了送。
“黃鼠狼給雞拜年。”謝樓小聲嘀咕道。
“你擋着我的光了。坐遠些。”
謝輕舟抽出被她攥進手裡的袖子,根本不看她臉上可憐的表情,自顧自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
楚容捂着心口,一臉被他冷漠之言傷到了的痛苦,哀聲道:“你這樣,阿姐真的很難過。”
謝輕舟咬牙,“是嗎?我怎麼見你高興的很,還在祖父跟前得了賞呢!”
楚容讪笑,“這不是托了你的福嗎?”
“楚娘子還說!”謝樓站出來,委屈道:“你偷聽便罷了,還将孟娘子之事告知了楚老爺。郎君怪我清場不力,罰了我一貫錢呢!”
語畢,主仆二人均一臉幽怨地看着楚容。
“始作俑者”楚容大聲狡辯道:“你一個大男人,受點委屈——真是我的過錯。”
察覺到謝樓幾乎噴火的目光,楚容悻悻閉上了嘴,咧着嘴角呵呵一笑。
“這樣,我替你紮一針,保管你通體舒暢,好打通任督二脈,讓武功更上一層樓,如何?”
懶得聽楚容插科打诨,謝輕舟直言道:“深更半夜前來究竟有何要事?”
一枚黑子随即脆脆地落在棋盤上。
楚容甩了甩袖子,坐到了謝輕舟對面,正色道:“是祖父讓我過來的。公事你已同他講過了,此番是托我來問問你的私事。”
“我不想娶妻,更不會納妾。”謝輕舟神色淡淡,語氣卻格外堅定。
“誰給你納妾!”楚容大驚道。
她可不是專程過來幹這種保媒拉纖的事兒,乃是有重任在身。
“謝家家規明文規定,男子有妻不可納妾,你想得倒美。”
楚容說着忽然歎了一聲,難得露出憂色,“祖父擔心你得罪韓國夫人,日後在京城不好處世。大表兄遠在西北,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回到京城……”
“我是替聖人辦事。若隻顧自身安危,日日擔心小人報複,那天下黎民誰來守護?若為.官者皆貪生怕死,百姓豈非活在煉獄?”
楚容聞言,煞有介事點頭,默默豎起了拇指。
“行,知道你是禦前欽點的探花郎。身負重任,又不惜自降身份,特意跑來小小的蘇城尋找證據,替聖上分憂。可此事牽扯長安,誰知道幕後是哪位貴人,你就不怕嗎?”
楚容心裡其實很佩服謝輕舟,尤其在今日他同祖父解釋來蘇城的緣由後,敬佩更上一層樓。
明面上看來,搜集到的證據與韓國夫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而皇後與韓國夫人是親姊妹。
也就是說,整件事很可能與皇後有關。
後宮韓國夫人盛寵,前朝皇後參.政,即使有聖人的授意,還是哪一方都得罪不起。
“可謝某從來不懼。”
謝輕舟将一枚黑子落下,頃刻間,白棋死了一半。
懷重寶者,須夜行繼路。
這是他離開長安時,聖人對他臨行的囑托。
話已至此,楚容忽然想起自己還有正事未辦,當即一拍腦門,“哎呀”了一聲,笑道:“光顧着和你傷情,這正事還未辦呢!祖父說讓我來傳話,問問你來蘇城這些日子了,有沒有合眼緣的姑娘,他老人家好替你操心?”
“勞阿姊替我謝過外祖父。聖人差事要緊,輕舟實在無暇考慮這些事情。”
現在才知道叫“阿姊”,已經晚了。
楚容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笑得狡黠。
“放心,祖父一早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于是,他老人家已經吩咐下去了,讓人将你成婚所用的大小物件兒一并買齊。隻要你一聲令下,三日之内便可成婚!”
“什麼?!”謝輕舟差點錯手打翻手裡的棋盅。
看楚容的樣子不像說謊,謝輕舟很快反應過來,即刻下榻穿鞋,手忙腳亂地想去解釋清楚。
“诶诶诶!”楚容指揮謝樓将他拉回來,好心提醒道:“祖父已經睡下了,你改日再去找他。打攪老人家睡覺,對身子不好。”
謝輕舟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意識到什麼,登時回頭盯着楚容,“你在外祖父面前,可還有說别的?”
楚容被他羞惱的臉色看得心頭一跳,連連擺手,“天地良心,我除了誇你幹正事,就隻說了替孟韻治傷。其它什麼都沒說!”
謝輕舟狠狠閉眼。
楚容沒說,他外祖父可會查呀!
蘇城是他老人家常來之地,大小事務、風物人情,無一不熟。
就是丢塊帕子在他跟前,第二日都能找到是誰扔的,更何況,孟家有書塾,在當地還算小有名氣。
他老人家此刻怕是已經摸到和離文書了。
這般想着,謝輕舟又聽得楚容在耳邊幽幽道:
“你要替她和離的事兒,可不是我說的!”
話音一出,謝樓即刻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默默離二人站遠了些。
謝輕舟眼中兇光一現。
楚容暗道不妙,踮着腳退到了門邊,趁主仆二人不注意,一個閃身溜出了門。
風吹竹林的呼嘯之聲送過耳畔,謝樓等了片刻,方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大、人?”
謝輕舟卻在此時忽然笑出了聲。
謝樓錯愕,又見他拿起碟中點心,張嘴狠咬了一嘴。
甜香盈口,謝輕舟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似乎很為這糕點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