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楚容幾次張口欲言,孟韻見她神神秘秘,笑道:“容娘子有話,不妨直說。”
楚容揚起嘴角,表情有些為難,終于一咬牙道:“韻娘,無論何時,你都要記得,我是永遠站你這邊的人。往後、往後謝輕舟若是敢欺負你,我一定幫你治他。”
“謝大人怎麼會欺負我呢?”
孟韻聽後,心裡不禁暗笑。随後又一想,楚容這話神神秘秘的,莫非又有了什麼别的變故?
剛想深問,二人已經走到書房,謝樓見她二人過來,手直接把門推開:“二位娘子請進。”
屋裡,謝輕舟正和林澈對桌而坐,兩人面前的案幾上空空蕩蕩,因此那封被打開的信格外明顯。
謝輕舟看到孟韻,招手讓她過去,表情看起來有些凝重。
孟韻想起方才楚容的話,暗自捏緊了身側的衣裙。
她不知道謝輕舟要跟自己說什麼——直覺不太好,心忽然一下變得忐忑。
沒有忘記自己來的目的,孟韻朝謝樓點了點頭,将點心一一擺好後,又把食盒遞給了他。
謝樓抱着沉甸甸的食盒,心知裡面是韻娘子特意留給自己的,見自家郎君一頓首,便喜滋滋地退下。
林澈見二人表情幽微,飛快端起面前的碗、順手再拿幾塊點心,匆忙下榻拉着楚容離開。
鳥雀從院中一閃而過,抖落了枝上覆蓋的薄雪。
屋裡頓時清靜下來,剩下他們二人。
孟韻抿着唇,感受到面前一道犀利的視線,本能地躲避,不去直視謝輕舟的眼睛。
謝輕舟指着對面空出來的地方,對她有些命令似地口吻道:“坐。”
孟韻順從地坐下,一隻手緊張地勾住案幾柱,指尖不自覺用力摁住。
“大人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謝輕舟先是長出一口氣,而後沉默着一語不發。
孟韻久久聽不到他的回答,下意識擡眼,不期然撞進一雙充滿了無奈的眸子。
一眼看去,孟韻心裡頓時一沉,脫口道:“可是有意外的變故?大人直說便是。”
謝輕舟對她搖了搖頭,道:“算不得壞事,但,也不見得是好事。”
一句話,孟韻才放下的心半途又懸了起來。
她情不自禁将身子往前靠了靠,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如常。
謝輕舟見時機醞釀得差不多,不忍心讓她擔心太久,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信,問道:“你可知眼前這封信裡說了什麼?”
孟韻搖頭,她隻知道這信來自長安。
看謝輕舟神色凝重的樣子,還特意把她留下,莫非是假婚一事出了差錯?
謝輕舟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點頭道:“這是宮裡傳來的消息。韓國夫人,也就是賀蘭梨花的母親,已經在聖人面前提過你我的事。”
你我的事……
孟韻心頭一驚,腦中理智尚在,隻略一思索便道:“所以……聖人知道這件事,會影響大人,對嗎?”
人家一開口竟然不是憂慮自己的安危,而是先擔心他的處境。
謝輕舟了解孟韻娘的為人,知道她不是惺惺作态之輩,聽到這句發自内心的話,心神不免之一動。
他緩緩點頭,漆黑如墨的眸子凝視着她,目光不曾移開一瞬。
“的确有些影響。”
眼看三年調任期滿,他卻在回程前夕匆匆成婚。那些一早觊觎謝家,想借他婚事做文章的人,怕是得嘔血。
“那咱們該怎麼辦呢?”孟韻問道。
聖人不必旁人,耳目通天,想瞞過他,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眼看着謝輕舟眉頭時而舒展,時而微蹙,孟韻敏銳地品出他眼中的抉擇之意。
半晌,方聽他道:“所以,你得跟我回一趟長安。”
孟韻雙眼圓睜,幾乎是立即從榻上彈起,退到了離謝輕舟兩三步遠的地方。
她猶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話——跟他回長安,若是跟他回了長安,那她……他們之間,不就……
“你不願意?”
孟韻沒察覺話裡咄咄逼人的機鋒,她現在腦子裡一團漿糊,隻能閉上眼不去看他,逼着自己盡快鎮定下來。
她現在大概能理清其中的厲害,搖頭道:“現在不是我願不願意,而是我不得不去了。”
她既是在對謝輕舟說着,也是在對自己說。
因為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局勢,是天子想見你。
這事落在尋常百姓身上,或許會是巨大的榮光,可她現在是阻攔郡主和謝輕舟婚事的“罪人”,一不小心,怕是會有性命之憂。
謝輕舟點頭,肯定了她的想法。
“本來一切都尚在我的掌握之中。怪就怪在賀蘭梨花——她将咱們的事情告訴了韓國夫人。賀蘭家本就視我為眼中釘,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對付我的機會。”
所以,孟韻娘的出現,對于他們而言,也是一個可以暗中下手的機會。
孟韻聽懂了他的話,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答應了:“跟大人一道回長安,并非難事。隻是我這一去,我阿耶阿娘那兒……”
孟韻想到自家爺娘,一時又苦惱起來。
她該如何解釋,自己要跟一個相識還不到半載的人,千裡跋涉同去長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