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做真的嗎?”謝輕舟微微擡頭,銳利的目光剛好觸及孟韻的側臉,香腮雪膚,紅唇微抿——如此美人自今日起便是他的夫人。
甫一聽聞這句話,她調笑的眼睛微微發亮,可惜隻有一瞬間,眸光又黯淡下去。
謝輕舟敏捷地捕捉到孟韻眸中的亮光,又見她濃密的眼睫遮掩似地低垂,神思一動,便大緻明白了她的顧慮。
他又往身下低頭看了一眼,更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孟韻兩隻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橫亘她胸前,明顯是在推開與不推開他之間糾結。
這是怕他喝多了不講信用,拿不準會不會做點什麼,但又顧及着門口那幫人,不敢輕舉妄動,貿貿然将他推開。
謝輕舟在心裡忍不住搖了搖頭,嘴角挂上了些笑意,終究是不忍再逗她,好心地撐起身子。
見謝輕舟起身,半壓在她身上的沉重一掃而空,孟韻身心皆松了一口氣。
謝輕舟看着她如釋重負的表情,心裡不是有些滋味兒。
蓦地想到自己的大哥與螽甯公主,二人自成婚以來就一個遠在西北,一個長居京城,還不如自己,起碼人還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這般想着,謝輕舟倒覺得眼下情況還好,起碼自己還有希望。
“韻娘。”謝輕舟薄唇輕言,語聲清潤。
孟韻正在想長夜漫漫,接下來該如何安排,忽然聽見謝輕舟喊了她一聲,忙回神道:“大人?”
謝輕舟還欲逗她,提醒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問題?
孟韻一怔,以為方才裝傻充愣就這麼囫囵過去,沒曾想她還是沒有躲過。
眼前的謝輕舟長身玉立站在榻邊,一襲婚服襯得他俊逸華貴,放眼一瞧,分明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可他這話問得太刁鑽了些。
讓她怎麼回答呢?分明是在刁難!
孟韻嘴角抽了抽,也不想再慣着他,咬牙問道:“大人是在耍酒瘋嗎?”
聞言,謝輕舟立即笑出了聲,他一準猜到孟韻想說什麼,果然——一字不差。
這小娘子聰明着呢,有時精得像隻小狐狸,輕易不肯落入他的坑裡。
聽見謝輕舟發笑,孟韻不禁擰緊了眉心,她雙手交疊置于膝上,端端正正坐在床邊。
“夜深了,大人可要早些洗漱更衣?今日您喝了許多酒,若不仔細着點,明日可要頭疼了。”
謝輕舟沉吟片刻,點頭道:“韻娘說得有理,我是該早些歇息。”
說着,謝輕舟立即伸手去解腰帶,窸窸窣窣的動靜讓孟韻一驚,趕緊擡起頭來看着他。
“大人這是在做什麼?”孟韻急急出聲,雙手揪着領口,下意識往一旁歪去。
“你怕我對你做什麼?”謝輕舟挑了下眉頭,俊朗的面容染上三分邪氣,笑得一臉狡黠。
孟韻立即否認:“當然不是!”
謝輕舟好歹是一方縣令,素日行事也在規矩之内,即便是喝多了,不至于做出這等欺男霸女之事。
對,不至于。
所以她才不害怕。
謝輕舟被她明明害怕卻還要強裝鎮定的嘴硬模樣逗得不住搖頭。
在孟韻複雜的眼神之下,謝輕舟将解下的腰帶拿在手裡,舒展了一番筋骨,長出了一口濁氣。
“謝樓——”謝輕舟朝門外喊了一聲,外頭立即有人應“是”,接着兩聲響亮的巴掌聲響起,房門便被重新打開。
寂寂冬日,謝樓帶着三個雙手提食盒的仆人進來,伴随着屋外冰冷新鮮的氣息一貫湧入。
來人手腳麻利地将食盒中的菜肴一一端出,羊皮花絲、蔥醋鴨、八仙盤、魚脍,還有她喜歡的點心,玉露團和水晶糕。
東西一一擺好後,謝樓便揮退了幾人。
半日枯坐,加上新婦須得少食,她連楚容送來的饽托都沒吃,看了這些,孟韻隻覺口舌生津,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
“這是?”孟韻看向了謝輕舟。
謝輕舟看着她一笑,自顧自解釋道:“今日的酒烈得很,胃裡正難受着,腰帶若再不松開,我怕是得吐個沒形。”
孟韻笑着點了點頭,似乎相信了他的話。
謝輕舟順手将腰帶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再走回床邊,手拉着手将她帶到桌前坐下。
一碗小馄饨放到了孟韻面前,謝輕舟體貼道:“成婚繁瑣,今日你定沒吃什麼東西,熬到現在餓壞了吧?”
孟韻拿起湯匙攪弄了一下,碗裡的馄饨熱氣冒得更高,個個精緻白嫩,一看便很有食欲。
“多謝大人安排。”孟韻說着咬了一口馄饨,滋味很足,讓她食指大動,“這麼多菜,大人也用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