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抱着縫補過好幾次的小熊,躺在被窩裡,嘴唇蒼白無血,但眼睛還算有神,她瞪大眼睛,嗓音有些沙啞:“媽媽,我知道,那顆星星是我們的皇帝大人,迪蘭·布萊恩!”
貧苦的母親,沖她豎起食指,“噓——,不可直呼陛下名諱!”,小女孩趕緊捂住嘴巴,乖巧的點頭,然後小女孩又松開手小聲問道:“媽媽,我剛才說了陛下大人的名字,會不會被衛兵抓走啊?”
瘦弱的母親,身上的裙子也遍布補丁,但她眼裡的慈愛盡數灑落在她的孩子身上,她合上手裡的故事書,用沒有老繭的手背輕輕劃過孩子稚嫩的臉龐:“好孩子,我們的陛下是不會介意這個的,他是我們的好君主,與皇後陛下琴瑟和鳴。我們的太子殿下也是非常優秀,我們的帝國有着神明庇佑,光明之主會将光輝賜予我們!”
“嗯!”,女孩抱着小熊開心的點頭,她雖然不理解母親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但她相信母親是不會騙她的。等到父親回來,就可以聽他講關于皇宮的裡那些穿着華麗裙子的公主的事情了。
他們的家在王城之外,住不起那些漂亮的瓦片房,隻能住在河道邊的街下屋。這裡隻要馬車行過,街下屋低矮的房頂就會洋洋灑灑落下灰塵。但這些都不是這位瘦弱的母親擔心的,她憂心的是今晚雷雨交加,王城的水道能不能及時疏走雨水,不然晚上雨水會混合着惡臭的河水淹沒他們的地闆。而她的丈夫這次歸來是否喝了酒,她那丈夫是王城護衛隊的一員,平時都很好,隻是喝了酒就會發脾氣。
這些都無所謂,不是嗎?
能夠在帝國的王城内有一處居所,已經是她這個貧民窟出生的女人最好的歸宿了。她雖然才十七歲,但好歹讀過幾年書。說起讀書,這多虧了他們有一位英明的君主,那位大人對民衆一視同仁,要求所有孩子都要讀書,讓她這般在貧民窟長大的女孩都有資格走進學院,讀書識字。
試問其他帝國有這種待遇?
也正如此,她才能離開那個地獄般的家,在這街上找了個在面包店理貨的工作,這才被他的丈夫看上,即便他如今已經三十五歲了。比起那些被賣進下三濫地方的女孩來說,她已經足夠幸運了。
這雨越下越大,這位在現代來說尚未成年的母親,用抹布堵住了門縫,試圖堵住漫上來的污水,杯水車薪,可也聊以慰藉。她看着玻璃窗外黑壓壓的一片,隻能看見點别人家的燈火,瞧不見任何東西。她的女兒還生着病,這個時候如果有一碗熱湯下肚,絕對能夠挺過去,可丈夫還沒有回來,家中的東西她不能做主,就連燒杯水都不能。
看着昏睡過去的女兒,女人不由得心中又升起了那黑暗的想法,如果他不在了就好了。作為騎士的遺孀,憑借着這個頭銜,起碼不會有人欺辱她們,而她也能夠安心攢下錢來帶着女兒去看病,而不是被那粗暴的壯漢搶了去吃酒,她還能給女兒買上一塊店裡香甜的面包,而且還不會挨打。
屋外,閃電先一步雷聲走過,猶如一記耳光。她在想什麼,倘若這個想法被丈夫知曉,她就算是被他打死,也不會有人出來阻止的。雷聲過後,又是一道光亮劃過天際,一閃一閃,映襯着她的臉像是她的心一樣,明明滅滅。
頭頂一陣灰塵簌簌地落下,有誰騎着馬兒在他們的頭頂疾馳而過,這雷雨天,就連光都要看不見,究竟是什麼人在雨中騎馬狂奔。
正當她疑惑的時候,接着就聽見咚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撞在她們小小的屋子上,撞破了門,黑雨夾雜着閃電将寒冷送到她們面前。當門被撞破的第一時間,母親連滾帶爬的将年幼的女兒緊緊抱在懷裡,她喘着粗氣看向破洞的門,閃電給予的光明讓她看清了那時什麼,隻是下一秒她的尖叫與雷聲一起在天地間回蕩。
那是一個衛兵的銀質雕像,那雕像栩栩如生,伸手阻擋着什麼,但無力回天,臉上還保持着驚恐無助絕望交織在一起的表情。随後,她還聽到王城巡邏的衛兵在追趕着什麼,馬蹄聲和呼喊聲越來越遠。這瘦弱的女人已經聽不見了,她下意識的摸了摸懷裡的孩子,雨水是那麼冰冷,風也是如此刺骨,但她的孩子卻像個火爐一般。
雨夜很快過去,女人抱着虛弱的女兒聽王城衛兵的問話,她的丈夫在昨晚英勇犧牲了,兇手是臭名昭著的黑巫師“銀琥珀”,銀琥珀的黑魔法會攝走靈魂,将人變成銀質的雕塑。他們正在收集這些雕塑,送去皇室宮廷法師那裡研究如何恢複這些英雄。
“你的丈夫變成了雕塑,”有着啤酒肚的護衛隊長說道,“不過沒關系,聽說隻要雕塑沒有損壞就可以救回來。”隊長看向砸毀女人的房屋的那個雕塑,那雕塑是從石橋上被撞下去的,很難保證沒有損壞。
于是隊長拍了拍這瘦弱的女人的肩膀,因為她太瘦弱,隊長甚至不敢使勁兒,隻拍了一下就收回了手,“如果無力回天的話,還請節哀。”,說罷,他就走了,昨夜被攝走靈魂的守衛有很多,他們的家屬還等着他一一慰問。
女人呆呆地看着騎士們将她那變成了銀質雕塑的丈夫擡走了,抱着女兒坐在破敗的家裡,這屋子遭雨水沖刷,污水的味道混雜着泥土的味道,雖然不好聞,但卻比酒水混合嘔吐物和沾着血的唾沫的味道要好得多。清瘦的臉頰落下兩行淚水,她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不是第一次嘗過自己的眼淚,以往她的淚水都是苦澀鹹酸,而這次卻是有着一絲甘甜的味道。
她的懷中,有一隻銀子打造的手指,這節手指指節粗大,質地十分堅硬,放到市場上能夠換到一枚金币也說不準。
昨夜她的孩子如同火爐,低微滾燙的呼吸聲像是針一般紮進了她的腦子裡,讓她萌發出一個念頭:把他的手指掰下來!
這個雨夜,女人失去了家,失去了丈夫,但是她感覺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她再也不用挨打了,女兒也能夠去看病了,她讀過書,能夠養活自己。而且剛才那個隊長還告訴她,她可以轉到救濟院住,還能夠領到一筆撫恤金。光明之主終于将光明賜予她,感謝神明,她終于迎來了新生。
“銀琥珀……”,女人吻了吻女兒的額頭,她在心中默默感謝這位大人,這位黑暗中穿行的法師,幫她解決了當前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即便這樣不是很妥帖,但她卻依然在心中默默祈禱,祈禱銀琥珀的蹤迹被黑暗女神遮住,祈禱幸運女神能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