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傭人來報客房已經收拾好,管家帶着兩人前往。
“那位是永見野先生,是先生的幼子。”
管家指向的男人與工藤優作年齡相仿,三十歲出頭的模樣,穿着黑色羽織,眼尾下垂,雖然樣貌普通,但第一眼就給人脾氣溫和的印象。
他正與一名留着大胡子的男傭說着什麼,見管家領着人過來,愣了片刻,才驚訝地說,“藤峰有希子女士?”
被人無視了一路,這還是有希子第一次被注意到,難得為此有些高興,向他自我介紹,“……現在請稱呼我工藤夫人就好。”
永見野知道了她借宿的始末,友善地點頭,“希望寒舍不會有招待不周之處。”
“當然不會,”工藤有希子笑眯眯地說,“貴家禮數非常周全。”
永見家的客房布置得很完善,貼心地準備成人和孩童的睡衣,傭人介紹了房内布置才退出去。
在床上躺了一會,又有傭人敲門說晚餐已經準備好,工藤有希子帶着打哈欠的兒子往餐廳走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在拐角處,有希子差點與一人撞上,白襯衫出現在視野中,對方扶了她一把,她連忙道謝。
帶路的傭人也沒想到他們會剛巧撞上,朝這名青年低頭,“蓮少爺。”
看來這就是那位永見鳴先生的兒子永見蓮了。工藤有希子思緒轉得很快,嘴上已經笑吟吟将自己的來曆又介紹了一遍。
永見蓮和自己的叔叔在外貌和個性上都迥然不同。他高挑俊美,寡言少語,對她的話隻是客套性地回以簡單的自我介紹。
因為他的冷淡,有希子也不好熱絡地寒暄,一時無言。
餐廳内很亮堂,工藤有希子在餐桌邊見到了莊園的最後一個主人永見鳴。
他已步入中年,雖然眼角的皺紋、兩頰的法令紋清晰,但整體保養得宜,西裝筆挺,身形颀長,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
永見野和永見鳴兩兄弟之間關系疏遠,打過招呼就是長久的沉默。
比起和哥哥說話,永見野似乎更願意和工藤有希子這個外人聊天,主動提起她曾經飾演過的角色坂本乙女。
而永見鳴看見工藤新一雙眼一亮,“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工藤新一。”
“原來是小工藤君。”永見鳴笑着說,“真是令人懷念,我兒子小時候也喜歡在冬天穿着西裝呢。”
被提到的兒子本人就在旁邊,但完全沒有反應,漠然地玩着手裡的掌機。
工藤新一老神在在地回,“我想,這可能是受到了你的影響吧。”
“嗯?”
“先生你應該是因為職業需求,所以經常穿着正裝吧,莊園裡的其他人都默認穿着和服,隻有你們兩個不一樣。”工藤新一很有信心,“小孩子會天然地模仿大人。”
“是嗎。”永見鳴一愣,“我和妻子确實是這樣。”
工藤新一接着說,“那麼,先生你和夫人其中之一應該是在律所工作吧。”
“這又是怎麼猜到的呢?”永見鳴說,“需要穿正裝的職業非常多。”
“不需要猜啦。”工藤新一半月眼,“因為名片從手巾袋裡露出來了。”
露出的上方印着“青山&佐藤法律事務所”字樣。後方的另一張從邊緣設計看是相同款式。可以推出是為自用準備的。
一直站在後方的管家忽然出聲,“鳴先生。”
永見鳴:“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是。”管家歎氣,“但是,清小姐在醫院去世後,先生很哀痛,如果可以,還是不要讓他生氣比較好。”
永見鳴沒有回話,但手上将兩枚名片從胸前取下,放入口袋中。
半晌,他才開口,“大姐她……”
他的話還沒說完,發現場上忽然安靜。
順着管家的視線,他回過頭,看見了二十年不見的父親。
這個男人蒼老了許多,那張嚴厲、刻薄的面皮發皺,根根豎起的短發已經雪白,幾乎讓他一眼認不出來了,記憶中永遠挺直的脊背彎了下來,唯獨目光中的厭惡不變。
“誰讓你回來的?”永見信綱眉頭緊皺,嘴角下拉着,怒氣明顯,“武田?”
管家連忙請罪,“是我自作主張邀請了鳴先生回來,他也希望能來看望您。”
“看望我。”永見信綱厲聲,“是看我死了沒有嗎?把他趕出去!”
“先生……”管家額冒冷汗,很是為難,“雪天不便出行,起碼讓鳴先生今晚在這住下吧。”
永見鳴的臉色也肉眼可見地變差,但似乎有所顧忌,攥着拳頭沒有發怒。
反而是旁邊的永見蓮擡起頭,無視了凝固的氣氛,若無其事地說,“敬愛的祖父,你的身體都這樣了,不要總是發脾氣,坐下來吃飯吧。”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永見信綱氣得胡子發抖,吃不下飯,拂袖而去,走之前還怒氣沖沖地對着管家說,“去叫森田過來,今晚我就立下遺囑,省的有些人總盼着我死了。”
“森田律師最近告假……”
然而永見信綱根本沒打算聽管家的回複,在他說話以前就離開了。
管家長長地歎了口氣,很快恢複為原來的樣子,招呼工藤優作也坐下用餐。
但因為目睹了這場家内争吵,氣氛始終尴尬,精心準備的晚餐潦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