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的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驚愕的臉上帶着些許呆滞，随即緩慢地、哆嗦着後退了些。

“你可以這樣做。”銀發不良環視四周，他甚至笑了起來，“誰都可以這樣做，隻要能承受後果。”

冷笑時，那像熔化過的五官生動地舒展開，有些許可怖，他說話有着某種腔調，慢而從容，“反抗我統治的人勇氣可嘉，作為獎賞，我應該給予勇者最殘酷的懲罰，對嗎？”

見提出異議的人被瞬間打倒，倉庫裡又恢複了安靜，甚至比原先還要靜幾分。

“不一起上嗎？”他調侃地問。

很顯然，過去并不是沒有人打過這個主意，甚至有帶着刀、棍棒埋伏在後的，無一不倒在了他的西裝褲下。

這樣隐含興味的話，有些人将頭埋地更深了一些，也有人更加狂熱。

大哥的發言固然霸道，可也戳中了他們的心——不少人其實并不清楚自己想做什麼，隻是一味跟着‘前輩’行事，在狂歡後迷茫，清楚自嘲自己是‘垃圾’這件事，感覺陷入污泥和黑暗中，隻能下落。

他看似獨/裁，卻沒有完全禁止不良的活動，隻是苛刻地限制了尺度。

這一定是——怕他們從小打小鬧到锒铛入獄!啊，多麼外冷内熱、多麼仁慈的一個人，背負起了所有人的命運，卻什麼也沒有索取!

雖然大哥毆打他們，辱罵他們，還不允許人反抗，可大哥一定是愛他們的!不良也有不良的救世主!

“為什麼不說話？”銀發不良踏着随意的步伐走回台上，俯視衆人。

“現在我允許了。”

透過這個角度，降谷零看見他有着一雙綠色的眼睛，以及一張……呃，難以形容的臉。

起伏的立體骨相，詭異地有些崎岖，單拎出來沒有問題的五官，湊在一起總覺得怪怪的。

思索半晌，降谷零想出了一個勉強貼合的比喻:有點像……照着帥哥整容，但是去了黑心三無小作坊診所的感覺。

就在他思考的這一會，場上的局面兩級反轉，就像熱油滴如水中，從靜默到沸騰。

得到開口的允許後，仿佛一場盛大的加冕儀式，聲音從嘈雜趨于統一，像在争先恐後地表示效忠，生怕晚一秒那個被認定忤逆的“勇士”就是自己。

其中也不乏真情實感者，吼得面紅耳赤，就差扣拳砸胸，高呼獻出心髒了。

“王!”

“絕對遵從您的命令!”

“我願意聽大哥的安排!”

銀發不良居高臨下地欣賞着這一幕，眼中閃爍起愉悅的光，顯然他并不在乎其中有多少真心，隻享受被臣服叩拜的快/感。

他嘴角挑起，“我似乎還沒有将姓名告知諸位？我的名字是，高橋理行。”

“不過，這也不重要。”

他慢條斯理地說，“你們隻需要稱呼我——君王。”

降谷零:“……”

他的腦内不由自主地回蕩起一個聲音，“我高橋束明不良大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高橋束明不良大王……”

倉庫内傳來了此起彼伏、激動地高呼君王的聲音，每一個人都無比賣力，有不少明明被人用看垃圾的睥睨目光看着，卻露出了‘大哥的恩情還不完，忠!誠!’的迷之表情。

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不管是這個場面，還是這個人。

他摸索着掌心的手機，把原本在輸入框的内容全部删除，退出這一界面，在通訊錄中尋找到備注為[佐藤/男/22歲/巡查部長]的一列。

[在嗎]，發送。

靠着盲打發出消息，降谷零依然盯着倉庫内。

隻見衆目睽睽之下，銀發不良掏出手機，挑了挑眉，單手打字。

一牆之外，降谷零順勢低頭，隻見通訊界面彈出了一條新回複。

[不是BOSS]:在。

好，破案了。

降谷零冷靜地收起手機。

難怪雷達響個不停，原來正主就站在台上，還頂着一個……絕世的姿容。

這張臉是怎麼回事？

如果說是化妝效果，從圖庫裡翻出照片對比，怎麼看都找不出一點相似，别說五官和臉型，甚至連人種都變了。

到底是怎麼變成這種初具人形的模樣的？

裡面的規則宣布了一條又一條，歡呼聲也越來越響，直到聚會結束，降谷零也沒得出答案。

不過，一心二用的他還是在潮水般往門口湧去的不良開門前，三兩下跳到牆上，再一手扣着旁邊的樹幹，借力枝丫落到房頂上。

人員幾乎散盡，銀發不良眯着眼倚靠在牆上，他從口袋中拿出藍色煙盒，雙翼頭盔的圖案一閃而過，手背一翻，金屬打火機聽話地滑到修長的手指間。

他身邊不遠處還停着幾個不敢上前，但駐留原地的少男少女，但他毫不在意，火星‘嗤’地掠過，白色煙氣緩慢地升騰起來。

做完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他才擡眼，“什麼事？”

三個人你看我我你看，中間的不良少女咬牙上前，期期艾艾地張口，“大哥，不不，君王，是這樣的，我們都很願意跟随您的腳步!但是，關于不允許和極/道有牽扯這件事……是我們自己無法決定的。”

她鼓起勇氣，“不過，我、我會盡量拖延為他們辦事，我們能明白您的苦心，這都是為了我們好，我也是真心服從的……”

“告訴我他們組織的名字。”高橋理行打斷她的申辯，“我會解決。”

他的語氣如此平淡，不容反駁，顯出強烈的自信來，讓幾個不良面面相觑，心中感動又憂慮，“我們相信君王的實力，隻是單挑或群毆完全沒問題，但是，那些人畢竟是黑/幫成員，人多勢衆，還有着武器……”

“哦？”

高橋理行從喉間發出一聲輕蔑的哼笑，掃視衆人，直到他們倉皇低頭，才一字一頓道:“我說過，米花是我的領地。”

“這件事我會處理，如果他們不服從，那就讓他們消失。”

如此輕描淡寫、目空一切，明明說出了這樣看起來自不量力的話，可是，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相信他!

連那硫酸溶過的面容，仿佛也有了别樣的魅力，散發出迷人的英俊，多麼獨特!

幾個少男少女激動得臉都有些泛紅，低頭大聲應答，“是!君王!”

最後一批人也離開了，廢棄倉庫變回了原樣，空空蕩蕩。

高橋理行在原地站了一會，眺望遠方，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手中的煙也被掐滅，自始至終，他一口都沒吸。

回神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塑料袋，一邊把煙頭裝進去，一邊桀桀桀冷笑，“米花隻能有一個皇帝!區區暴/力團，竟然敢威脅我的臣民，呵，天涼了，讓武田組破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