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氣！”李開華輕歎。
“總之，老師，如果要走，我會走的。”林藏說。
“不！你一定不能走。”
林藏諷刺地笑了一下：“如果我沒猜錯，徐白來這裡，說想留你也不會讓他留吧！”
李開華面色一僵。
林藏：“老師，我現在發現，成績好的學生真的有很多特權。甚至違反校規都能被校長親自挽留。”
李開華：“我讓徐白走隻是因為你們總得走一個，離彼此遠點，對你們都好。”
“真的麼？？”
“真的。”
“那麼你讓他快點走也是對他好？這個學校真的容不得他多待一天、多待一刻麼？”
李開華雙目放大，一臉難以置信。這些……怎麼……
林藏：“不是徐白跟我說的，是我不小心聽見的。”
李開華咳了一下：“畢竟都沒剩多久了，早點走對他也好。反正他都得走。”
“那如果我說他不一定不走，走的是我呢？”
“你這不是胡來麼？”李開華氣得拍了一下桌子。
林藏平靜地掃了他一眼：“是我走，老師，如果非要走一個，那走的人一定是我。”
“不行！隻能是徐白！！”
“是我！老師，不用再說，我和徐白滿足你，走一個，我走！！！”林藏堅定地說。
“林藏，你就這麼對自己的前途不負責？？！！”
“老師，随便你怎麼說我，煩請你别逼迫徐白了，走的人是我，也隻會是我。”
“胡鬧，你一個考清華的學生，為了徐白，真的要毀掉自己麼？”李開華氣得瞪眼。
“老師，我有說過自己要考清華麼？還是說老師已經把路給我鋪好了，我隻需要順着你的想法走？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林藏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是，林藏，”反正也裝不下去了，李開華索性實話實話，“我是想你考清華。你站在我的角度想，就不會認為我的想法有問題。二中已經五年沒出清華北大了，外界都在嘲笑我們學校，現在好不容易出了你這麼一個好苗子，我總得讓你往清華北大靠。”
“五年？”
“是五年。”
“呵……”林藏說，“确切地說，是自從你上任的每一年吧？！”
李開華臉色鐵青。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反複多次。他找不到什麼話反駁林藏，因為對方說的是實話。
林藏：“老師，我現在好像知道，為什麼這五年我們學校沒人考上清華了。”
“為什麼？”
“……也有你的原因，”林藏有些痛苦地仰了一下頭，輕聲說，“真的！”
“學校一直是這個學校，錄取的也依然是那批人，是學生沒考上清華北大，怎麼就扯我身上了？”
“可我認為，你也有一定的責任，”林藏說，“你好像特别喜歡成績好的學生，每次考完，你也總找我，有時候也請我吃飯，和我談心。對成績好的學生，你表現為擁趸，對成績差的學生，你有些漠視他們的發展。”
“沒有漠視。”
“沒有麼？别的我不說，那徐白呢？你敢說你讓徐白走不是因為他成績差。哦，也不是差，畢竟能進這個學校的學生，成績不會差到哪兒去，隻能說，相對我而言，挺差的。至少，你不認為他具備考清華的潛質。所以你為了保住我，也就是你心目中能考清華的人，不惜傷害一個曾為了進這個學校苦學十年的人，即使他很努力，不管他想不想留下來。”
李開華神色大變。他直勾勾地盯着林藏，心裡一慌。他總感覺，眼前這人完全不像他表面所表現出來的的那樣純良，應該很瘋狂才對！
他更擔心的是，有些東西，或許真的要逃脫他的掌控了。
……
李開華：“林藏，不管你對我怎麼不滿，你留下來，才是對你最有利的。而且，我對你也不差吧！”
“老師，你恰好錯了，你害了我。”
“！！”
“好像也不對，至少，你的想法害了一些人，目前為止除了讓我厭煩以外，也沒對我造成什麼别的影響。”
“厭煩？”李開華心裡覺得很凄涼。
“是的，厭煩，”林藏抱歉笑了一下，“雖然也擔心傷到你，但不說實話，好像對你我都不利。你總是這麼讓着我，連我觸犯校規都要先擔心我的心理，而對徐白，卻是想讓他趕緊走。你知道麼？這樣真的很容易讓我産生一種認知——成績好做什麼都可以被原諒……”
“你要明白，優秀的人總是有特權的。”
“這個我不否認，因為這一點對很多地方都适用，對促進人們提升自己也有一定幫助。但于我個人而言，我想說，我不想别人對我好、喜歡我，是因為我成績好，我更不希望他們順着我、讨好我，也是因為成績好。這樣下來，我隻會因為仗着成績好越變越壞，甚至淪為……人渣！”
……
“老師，你還記得我們學校的校訓是什麼麼？”
“赤子之心，乘風破浪。”
“是啊！70年前，吳向東校長以‘赤子之心，乘風破浪’作為校訓，把德育放在第一位，緻力于讓學生們健康快樂地成長，也相信每一個學生都有無限潛力……所以，他深得學生愛戴，也成功培育一大批人才，那幾年我們學校也有不少人考進清華北大。而現在，雖然我是被偏愛的一方，但我覺得，學校的教育風氣也挺窒息的，太不人道了！智育似乎已經取代德育，教育變了質……”
“……赤子之心，乘風破浪！”
……
“老師，你說服不了我，我也不認可你，我們好像不需要再聊下去了。剛好，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你還是要走麼？”
林藏沉默着，向着門走去，打開門，新鮮空氣立馬撲入鼻中。他像是獲得新生一樣，會心一笑，又擰了一下眉，朝裡說：
“老師，面向成績的教育是不可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