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盞在被鬼女們附身時,留下了模糊的記憶,對“城主”的身影是有印象的。
隻是她本質還是實力強大的曦光,自己的魂魄強度完全壓過了怨靈們,這才沒有留下多少影響,以至于她一直沒有察覺到白眠鶴的問題。
現在看來,白眠鶴根本沒想在他們面前遮掩。習慣性的抖袖揣手,坐立都歪歪斜斜地偷懶,偶爾的沉默出神與逃避,都是在昭示他的不同。
明若風乍一看沒看懂,皺眉思索片刻,面色大變:“白、白道長是那個城主!?”
金盞揉着太陽穴起身,步伐有些踉跄。顧不得腦海中亂沖的記憶,她一把抓住明若風的手臂,往陣眼處走:“來不及了,我們先過去,他隐瞞身份到我們身邊來,不知道是想幹什麼,我們得趕緊去提醒你師父!”
明若風回神,立刻抽回手配合地跟在她身後,陣法啟動,光影在轉瞬間融合變化,與遙遠的山脈連接,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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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浮艱難地轉頭,看向滿臉苦澀的時順道人,“您說……他是昭煜?”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一陣騷動,各種複雜的目光落在白眠鶴身上,渴求期盼希冀……沉沉的猶如一座大山壓了過來。
時順道人偏過頭,不敢看她:“我……我不知道,他在你身邊。”
注意到雲浮的視線,白眠鶴後退半步一拱手,笑盈盈道:“您該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吧。我已經投胎,這個名字就是我的身份,沒錯的。”
金盞和明若風也是這時候擠過來的,兩人匆匆忙忙喊着‘讓一讓’,愣是從圍着的人群間擠出了一條路,白眠鶴甚至還順手扶了她一把:“哎,急什麼,小心摔着。”
金盞冷不丁被他一抓,直接一個激靈,猛地甩手将他揮開,眼神警惕地瞪着他,冷冷道:“不必在這裡裝模作樣,你就是城主吧。藏在我們身邊,有什麼目的?”
白眠鶴一臉無辜地收回手,道:“能有什麼目的,我自然是為圖工作輕松。在所有的超度工作裡,給高門修士打下手是最清閑的。”
“……”金盞表情差點沒繃住,立刻肅穆了神色,道:“那你為什麼不說出你自己的身份,一直隐瞞,看着我們被耍得團團轉!”
白眠鶴長歎一聲,“這實在是……言重了。我想好好活着,僅此而已,你們要抓我去祭天嗎?”
話題強行一轉,轉到了正事上,金盞怔住了。
其他人頓時就又有些騷動,隻是礙于時順道人的震懾,誰也沒敢吭聲。
隻有這個話題雲浮才開了口:“不會。我不認同這種做法,也并不信以此方法能夠救世。”
情感拉扯大家不感興趣,但涉及救世,終于有人忍不住開口:“什麼辦法?為什麼不試試就要放棄,眼下這個處境,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們也要闖一闖了吧。”
雲浮道:“熠輝前輩從黑洞中找出的靈體,需要反複鍛造才能完全成熟,然而它隻能寄生在人體之上,為保證快速和效率,将人分魂成不同的人去渡劫……你信這種方法嗎?”
對方啞口無言,愣了一會才驚詫道:“怎麼想的呢?就算要渡劫也不能分魂啊。”
那不都将人撕碎了嗎?而且靈魂不完整,命格也不完整,去了哪是渡劫,分明就是受刑。
雲浮點頭。這也是她從頭到尾連試都沒想過要試一下的原因,如果天下需要以折磨一個人為前提拯救,那聽起來也确實不如毀滅為好。
她也沒明白熠輝怎麼想的,怎麼能找出這麼莫名其妙的法子。
這樣想着她也問出了口,認真盯着默默望着昭煜落淚的時順道人。
時順道人愣了下,神情晦暗不明,苦澀道:“接近飛升心境的修士,都會有引路人指引。他理解錯了……就成了劫數。”
雲浮忽然想起什麼,“所以,熠輝前輩是飛升失敗而死的嗎?”
時順道人緩慢點頭,閉上眼睛。神界的入口聖山有滌蕩世間塵埃的聖光,最開始飛升是大家都在尋找的救世之路,隻是從熠輝身死之後,就再也沒有修為境界能達到飛升的修士了,人們就逐漸遺忘了這一條路。
“雖然不知道熠輝道長當年聽到了什麼,但他的做法是犯了忌諱的。别說隻是臨近成神,就是成了神,也會被打回原形。”白眠鶴将手揣進袖子裡,慢吞吞道:“神是依托于人存在的,于人有益,才能被稱之為神。一心隻想走捷徑,對錯誤的路沒有任何思考判斷,也難怪天雷第一個找他。”
他看上去很愉悅,提起傷他的生父也是眉眼帶笑,雲淡風輕。時順眼中悲哀更甚,期期艾艾地問:“你恨我們,是嗎?”
白眠鶴認真思考許久,才搖頭道:“投了胎,我們就沒什麼關聯了。我生父母早逝,被我克死的。道長德高望重,小的實在不敢高攀。”
他又一次認真地問:“你們要拿我祭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