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時錦甩下這句話就匆匆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後還不放心地回頭看,對方在原地靜靜注視着她,笑容都如畫好的模闆,漂亮,溫順。
時錦哆嗦了下,頭也不回地跑了。
晨星被攔在了門口,不過鑒于時錦的順從,她的待遇還不錯。時錦一路暢通,闖入待客房,彼時她正捧着一本書,神情複雜地發着呆。
“星星!”時錦如釋重負,眼淚又掉了下來,抽抽噎噎地張開雙手求安慰:“我答應族長了……但是我好怕……我想阿姐了,想旭陽了……我不想成親……”
門口守着的侍從立刻将門關上,隻當自己沒聽到。晨星趕緊上前将她接住攬進懷裡,一隻手中依舊抓着那本書,另一隻手拍她的背:“不哭不哭,姑娘,女子總是要成親的……您是嫌太快了嗎?”
時錦立刻搖頭,眼淚都甩飛了出去,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急得使勁抓頭發:“我不喜歡這樣!我很難受!我想姐姐了,我不喜歡被人關着,我讨厭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晨星的聲音很輕,怕驚動了什麼似的:“您是不習慣族長這樣對您嗎?其實以前也是……”
時錦眼冒淚花:“不是不習慣……姐姐比族長還嚴格,但是,我說不上來,我不想被人盯着,不想被安排了,我連難過的權利都沒有了……”
晨星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般将那本書塞進她懷裡,輕聲道:“你想離開這裡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時錦一呆。她所有的活動範圍都隻在族内,一片清澈見底的大湖,一座高聳入雲的山。湖裡有族長,有玩伴;山上有姐姐,有聖龍祠。
再然後……就沒有了。她聽說過外面的世界,但是,所有人都告訴她那很危險,去了就回不來了。
時錦有些怕:“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問問族長……問問,可是我害怕……”
她轉了一圈,才發現自己沒什麼可信的人了,一時心生絕望,低着頭抹淚:“我不敢出去。”
晨星頭一次對她冷了聲色,厲聲道:“别哭了!你還不明白嗎,要麼聽話,要麼走!”
時錦呆住了,晨星再一次用力,将手中的書往她身上推了推,像是恨不得塞進她的心裡:“如果你隻會哭,隻會尋求别人的庇護,那你遲早失去一切。”
她說着,苦笑一聲:“我也會死。”
“不要!”
時錦一個激靈清醒了,下意識抓住她的手。時柔和未婚夫都沒了,族長古怪得讓她害怕,她現在隻能信得過晨星,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本能依賴。
晨星低頭,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細膩白嫩,小小一點,似乎隻有她一半大,柔若無骨,沒有半分力量感。
她的心中沒由來地悲哀起來,歎息一聲,輕聲道:“阿錦,你看到的太少了,你隻是被養在缸裡的寵物魚。如果我們生來必定被剝奪自由、令行禁止,又何必擁有思想,各個不同?正因為我們是不一樣的,才要自己站起來,自己走。”
晨星強硬地抓過時錦的肩膀,給她換了個方向:“你自己想,要走要留,我都随你。”
時錦渾身僵硬,滿臉茫然地被她推出去。這段不長的小路,每一個侍從都是她眼熟的,甚至看着她長大的。那個少年還在原地等待,看到她後恭謹又不失熱情地迎上來,眉眼帶笑,陽光明媚。
時錦魂不守舍,也沒有功夫應付他,敷衍了幾句就悶聲不回話了。對方也識相,隻做一個漂亮的擺件,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預兆。
這種感覺讓時錦稍微多了些安慰,她甚至松了口氣,心中生出的那幾分畏懼淡了不少。
也許……也許是有什麼隐情?
也許,是她誤會了族長,其實族長還是疼愛她的?
她感受到的那些怪異、不适,甚至是輕蔑的不尊重感,都隻是個例,她感受到的愛是真的……吧?
抱着這樣的心情,時錦屏退侍從,躲回房間,偷偷翻開了晨星的那本書。她一邊拿一邊想,最好能找到證據證實這些事情,免得晨星跟着自己焦急……
時錦将書放在床上,破破爛爛的羊皮紙封面上畫着幾個奇形怪狀的小動物,她莫名覺得有些眼熟。然而下一刻,熟悉的字體确認了這個猜想。
“阿謹?”
時錦像是被潑了一盆剛融化的冰水,頓時清醒得徹徹底底。
“阿謹……是誰?”
是指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