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和朝葵的臉色瞬間就白了下來,時謹本還隻有怕挨訓的緊張,擡頭見衆人的表情,也不由畏懼了起來。
“我,我去和他們說?”時謹猶豫着咽了下口水,顫顫巍巍主動請纓道:“我以前也經常惹族長生氣……我求求他,沒事的。”
朝葵冷着臉瞥她一眼,搖頭:“不用,你别亂來,我去問先生。”
朝陽則抓住她的手,輕聲細語道:“你現在上了妝,與往日不同,和我去換件衣服,跟在我們身後,别多說話。”
時謹心裡又慌又亂,也顧不得思考,立刻就跟着她指的路走:“好。”
朝陽帶她上了裡屋,拿出一件與衆人相似的粗布麻服,時謹解了外衣,抓着衣服的手有些猶豫。
她曾經連衣服也不會自己穿,是時柔常常下山看她,按着她改了不少壞毛病,但也僅限于生活可以自理,這件衣服與她平時穿的紗裙華袍完全不同,她……不會。
朝陽看她愣住,皺了下眉:“這時候别嬌氣,不想被抓回去,就穿上。”
時謹趕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會穿……”
朝陽一頓,用力按了按眉心,伸手拿過衣服,麻利給她套上:“這樣,扣上之後拉緊系帶,在腰間打結……”
她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還是在從時謹背後拉過系帶的時候聽到了鈴聲。
“是集結鈴聲,”朝陽臉色一變,匆匆将系帶塞進時謹手裡,“綁緊,我先過去看情況,你也快點跟過來,低頭躲着點。”
時謹一看她急,自己也急,兩隻手亂七八糟地擰着繩子團起來,照着記憶上了個不松不緊的結,又理了理衣襟袖口,這才趕緊跟了上去。
她一路垂着頭,終于趕在鈴聲未散時與衆人集合。身側是一顆野草精,似乎是叫槐葉的,他死死低着頭,用力拽了時謹一把,把她拉進隊伍裡。
時謹輕聲說了句謝謝,眉頭微皺,伸手拉了拉衣領。
太紮了。
衣服的布料粗糙,即便身體有柔軟的絲質裡衣隔絕,也能感覺到外袍幹硬粗糙的布面,更别提領子直接接觸脖子和臉頰,刮得她又癢又疼。
時謹用力咬一下唇角,在心中不斷默念:忍住忍住忍住,不能拖後腿,千萬不能暴露……
自我催眠起了效果,她似乎覺得沒那麼難受了,時謹低着頭,耳邊響起一道慢條斯理的聲音:“所有人都齊了?”
她聽到先前還冷淡随意的風行聲音變得恭謹而謙卑,低聲道:“是的,龍魚首領,都齊了,這些是我們所有的弟子。聖使大人喪期之間,我們一直都有閉店,不曾有外人來往。”
時謹低着頭,控制不住地瞪大眼睛。龍魚首領是族長的近衛,于她就像長輩一樣溫和慈愛,她最親近的人中就有這位首領。
隻是之前的囚禁讓時謹已經不敢信任自己的地位,她心裡隻激動了一瞬就沉了下來,硬是低着頭,一聲不吭。
龍魚首領冷冷呵了一聲:“你們最好是。我族的珍寶失蹤,若是被我發現你們私藏……”
“不敢不敢,”風行趕忙陪笑道:“錦鯉珍貴,事關我族氣運,此等大事,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啊。”
龍魚首領隻道:“有沒有,一查便知。其他人,進去搜。”
他說着,不急不緩地走下台階,指尖輕輕點了點手杖,道:“你,擡起頭來。”
時謹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渾身都冒出了冷汗,這些長輩對她都太熟悉了,她真的能不露破綻嗎?
龍魚首領一個接一個看過去,最後還是停在了時謹面前。
時謹不斷調整呼吸,用力攥着手心,刻意皺眉咬牙,做出一副恐懼的表情。她感到許多束熾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緩慢擡起臉,眼神下落,不與龍魚首領對視。
龍魚首領嘶了一聲,用手杖擡高她的下巴,笑道:“這小弟子看着面善。”
風行跟在他身後,與時謹有片刻對視,眼神複雜。她低下頭,恭順道:“那真是這孩子的福氣。”
龍魚首領輕嗤了聲,忽然用力攥住時謹的脖頸,往上拉了拉,皺眉喃喃自語道:“怪了,這長相……可若真是那祖宗,怎麼會願意穿上這麼爛的衣服?”
時謹疼得臉色發白,強忍着一言不發,視野中的一切都破碎而顫抖,她對前半生的所有認知幾乎在這幾天全部坍塌,龍魚首領的作為不過是讓它塌得更徹底一些。
不能哭……不能哭……時謹用力吸了口氣,抽着氣壓住喉嚨裡的哽咽疼痛,龍魚首領皺眉再次拉近她,啧了一聲:“說句話我聽聽?”
時謹啞着嗓子,顫抖着盡力讓聲音變調:“首領、首領大人……”
龍魚首領驟然松開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真是古怪。
面前這少女與他記憶裡的錦鯉實在相似,但據他所知,那被他們供養得幾乎成神的錦鯉是受不得此等委屈的,别說順從他,他剛才抓的那一下,已經夠錦鯉又哭又鬧一整天了。
到底還是放不下心,龍魚首領沉默片刻,試探着問:“阿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