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時謹很清楚,自己是無法抵賴的了。
她閉眼深吸口氣,低聲道:“叔叔,我……”
龍魚首領沒聽清,湊近了些:“你還想胡鬧什麼?”
時謹忽然用力一撐身子翻起來,抓住了他腰間的劍,龍魚首領一驚,下意識後退,她便趁機往後,借力抽了出來。
時謹搖搖晃晃站穩,兩隻手一起抓住劍柄。這劍比她想象中的沉,劍柄花紋硌得手心生疼,但她不敢放下,她在這些天對身邊長輩們的警惕心拔到了最高,尤其是剛才龍魚首領對她的态度,讓她更不敢相信首領會放過欺瞞他的這些人。
時謹忍着疼将劍橫在脖頸處,冷冷道:“叔叔,你要殺他們嗎?”
龍魚首領顧不上驚詫,望着她的眼睛吓得一哆嗦:“你這孩子!胡鬧什麼!快把劍放下,傷着自己怎麼辦?”
時謹緩慢後退,空出一隻手随便抓了個人往後退:“放他們走,也不許追殺他們,不然隻要我哪天聽到他們的死訊,我就和他們一起死,叔叔你知道我做的出來!”
龍魚首領的表情在瞬間變得極為精彩,她确實做得出來,錦鯉的性格被寵溺得偏激任性,但他不能理解這些玩意有什麼資格讓時謹發瘋?
時謹一隻手實在有點握不住劍柄,趕緊用另一隻手替了下,虛虛抓握活動了下,龍魚首領立刻注意到,緩和了語氣道:“阿錦,你究竟是受了誰的教唆,才能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聽話,跟叔叔回去,族長不會罰你……”
時謹慌亂之間往後退了退,餘光瞥見白鴿滿面驚恐,其餘人也是各有各的凝重,似乎在思索什麼。
她把心一橫,什麼想法都沒有了,以後去聖龍祠的機會有的是,但這些人的命隻有一條!
時謹稍一用力,肩頸處就多了一道血痕,緩慢溢出鮮血,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是她。
……是真疼!
時謹疼得呲牙咧嘴,眼前一片模糊,她卻覺得莫名痛快,這是以前任何一次耍橫都沒有過的痛快。
龍魚首領更是驚得連連後退,嗓子都啞了:“快!快放下!你這活祖宗啊,快放下!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時謹也确實抓不住了,正要順勢扔下劍,就覺眼前一花,風行已經伸手過來,接過了那把劍。
她握着劍柄打量了下,輕笑道:“這點重量都能給你壓疼了?”
時謹苦着臉,小聲回複:“上面的花紋特别硌手……”
風行單手按住她的後腦,輕輕歎息:“你真是個傻的……”
時謹仰頭看她,眼神有些迷茫。
風行擡手,刮了刮她的臉側:“愛你的人會被你威脅,想從你身上獲取利益的人,也會被你威脅。你懂得怎麼分辨麼?”
不等時謹回答,她猛地将劍指向一旁的龍魚首領,厲聲道:“至少,我絕不希望我的弟子是個連劍都握不住的弱者!”
龍魚首領面色幾變,目光陰冷:“你這不識好歹的精怪,别給臉不要臉……”
風行低低嗤笑一聲,低着頭,大半張臉埋進陰影裡:“你給的,又不是我想要的,我憑什麼接下?”
時謹腦袋發懵,抓住她急切道:“你幹什麼?你想要什麼,你和我說啊!”
風行偏頭看她,神色無奈又悲傷,她道:“如果你見過太陽,是不會願意一直留在黑暗裡的。人類兩千多修士,七萬妖族戰士,幾乎盡數折損,才給我們争取一個逃離的機會,不是要我們一直畫地為牢,将自己困在裡面不出去的。我們……我們一直被同胞的屍體包圍着啊!”
龍魚首領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面色大變:“住口!你在胡說什麼!”
風行輕輕推開時謹的手,扭頭盯着他,一步一步往前:“你敢回答我,你們圈養錦鯉,是真的想借她的血脈徹底沖破黑霧,還是想以她為借口偏安一隅,苟延殘喘!?如果你們有心反抗,錦鯉怎麼會被養成這個樣子!”
時謹心頭一紮,她知道自己很沒用,隻是從沒如此直觀地體會過,一時呆住了,傻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風行沒有看她,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側過身,含着說不清的笑意對弟子們道:“對不住了孩子們,我們也許隻能在此别過了。”
她一把抓過時謹困在懷中,高聲道:“走!你們都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了。我也該走我自己的路了!”
時謹被她以劍抵住脖子,卻沒有多少懼怕的情緒,她低頭看向那把鋒利的長劍,目光一時飄了很遠,大腦空白一片。
龍魚首領氣的臉色發青,哆哆嗦嗦指向風行:“你做夢!”
時謹凝神,低低道:“姐姐,貴族出行,侍從不會遠離他百米。”
風行冷笑一聲,卻不在意:“人族文化裡好的不學,偏學那爛髒的貴族排場,怎麼不學人族早死。”
時謹啞然,不知道怎麼接話,便默默低下頭。
風行扭頭看向弟子們,卻見他們沒有一個離開,隻微微愣神片刻就笑了:“好……也好。”
她忽然松了手,将時謹往後一推,揚聲道:“所有人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