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對世界有什麼猜測,時謹都沒有時間去驗證,她走到窗邊,想要看看外面的動靜,忽然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驚慌的尖叫,地面隐約開始震顫。
真快啊。
時謹定了定神,試探着踹了一腳門,第一下隻晃了晃,她咬咬牙,側過身子,準備用身體去撞,隻聽刺啦一聲,一隻骷髅手從門闆穿了進來,扒住邊緣,一點點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時謹呆住了。
那隻手讓開之後,露出來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在強烈的光線下更顯得黑沉。她盯着那片黑暗,心中生出了無邊的恐懼。
怎麼辦?
時謹下意識回頭,想去找那棵承載了風行和晨星的小草,但是她在強光之中用力眨眨眼,卻沒能再看到一點影子。
沒有人能幫她了。
她心頭絕望不斷蔓延,用力抹一把淚,咬牙彎腰鑽了進去。
黑暗那頭,是她熟悉又陌生的院子。時謹腳落了地,卻依舊有種飄飄忽忽的迷茫感,身後是幾乎純白的光彩,她餘光瞥一眼就不敢再看,猛地一頭紮進黑暗中。
駐地亂起來了。
時謹抹了一臉泥,從院子裡出來後,她就找了個草叢鑽了進去,蹲在角落裡,活像個野猴子。她聽到旁人驚慌失措的呼喊,心裡有些急:若是那些英魂與族人起了沖突,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她想再聯系風行,可茫然望去,路邊的野草多如繁星,她絕不能在這裡等着别人再來幫自己。
時謹從混亂的影子中判斷出此時雙方都沒有下狠手,但隻要族長反應過來調動各族護衛隊,事情就不一樣了。
她蹲在草叢中,用力攥緊懷中的陶埙,不知道該怎麼讓這一切停下來,腦海裡想法亂七八糟,手上動作不停,用力吹了一口氣,低聲念:“停下!”
風聲呼嘯着,像是在回應。
時謹怔怔看着黑影緩慢褪去,太陽穴隐隐刺痛,她用力站起來,因為蹲得久了,大腦有些眩暈。
她還記得風行說的話。
要親自去驗證,去了解,才能得到答案。
時謹從前隻關注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從不在意其餘族人過得如何,家住何處,但是現在她必須一直走下去。她按照相反的方向一直走,一邊走一邊焦慮地揉着腦袋,煩躁的情緒好像要沖破胸膛,最後她幹脆跑了起來。
風被甩到耳後,劃她滿身傷痕的樹叢也被踩在腳下,時謹感到喉口越來越痛,鼻腔中彌漫着血腥味,恍惚覺得下一刻自己就會倒下,然後被風行撿回家。
她已經一個人走了很久了。
“哎姑娘!”
時謹忽然被一隻手抓住手臂,雙方都太過用力,兩方沖擊,雙雙摔在了地上。
她摔得頭暈眼花,感覺手臂要被卸下來了,懵在地上許久,才捂着腦袋坐起來,稍一用力右臂就是鑽心的疼,她呲牙咧嘴地用力甩了甩,過了那股麻木的疼勁,肢體才回到自己身上。
“你是誰?”
時謹滿心警惕,摸了摸陶埙還才身上才放下心來,她看清這是個年歲不大的姑娘,睜着一雙滴溜溜的圓眼睛,那一拽顯然也讓她受傷不輕,手心裡極大一片磨出來的青紫傷口,緩緩溢着血珠。
但大眼睛似乎并不怕疼,胡亂在髒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笑吟吟道:“路過路過,想來林子裡撿點果子吃,看您差點要竄下去了。”
時謹一愣,扭頭看過去,後背瞬間就冒出了冷汗,在前方大概六七尺的地方,樹枝伸到了盡頭,往下就是懸崖。
她竟然沒有看到?
時謹咽了下口水,将滿嘴的血腥味咽下去,問:“你是哪個族的?”
妖族分了上百個族群,但最頂尖的還是隻有那幾個,時謹看她的裝扮就知道不是什麼大族。果然,大眼睛一愣之後捂嘴笑出了聲:“哎呀我也不知道,最常見的東西成了精,都要自成一派了。不像你,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姑娘,有帶錢出來嗎?”
時謹:“……”
她下意識在身上摸了摸,沒能摸出一個值錢的東西。她尴尬地将陶埙往衣服深處塞了塞,隻覺得自己從來就沒這麼窘迫過:“我沒帶錢,對不起,我……我有機會還你,你叫什麼名字?”
大眼睛愣了一下,笑嘻嘻道:“和你開玩笑呢,下等妖可用不起那些東西。我?叫我芸芸就行。”
時謹哦了一聲,又問:“為什麼用不起,不愛金銀寶石,靈珠也不要嗎?”
芸芸撓撓亂糟糟的頭發,衣服隻有幾塊破布纏在身上,像隻垃圾桶裡的小髒狗,“靈珠就更不能要了……你是哪個天上跑下來的神仙,金銀寶石除了貴族,也就和平的時候才有點吸引力,至于靈珠,哇,這要是有一顆,我都能伺候貴族去了,哪裡還需要冒險跑出來找吃的。”
她說着就有些不高興,癟嘴嘟嘟囔囔罵了幾句髒話,見時謹眼也不眨地看着她,一頓:“咳,開玩笑的。起來,這裡不安全。”